暮色漫过公主府檐角的铜铃，室内沉香缭绕。
姝棠斜倚在绣金引枕上，指尖随意拨弄着案几上一尊青玉貔貅镇纸。
貔貅口中衔着的金珠随着她动作转动，在烛火里折射出细碎流光。
的确奢靡。
杨羡在同女官学习，杜仰熙今日同学子们有聚会。
她今日也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姝棠抬眼看面前的人。
一本正经的表情在她这副慵懒又漫不经心的模样下不断变幻着。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般混不吝的女子。
“臣是来归还此物。”沈慧照双手捧着珍珠步摇，上前一步，放到姝棠面前的桌案上。
“嗯？”姝棠坐直身体，仔细看了一眼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这是我赏给你的。难道沈大人觉得自己错了吗？”
沈慧照板着脸，“臣没错。”
“既然没犯错，赏赐怎么能收回呢？”
姝棠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戏谑，她晃了晃那珍珠步摇，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在指尖滑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沈慧照你好像是瞧不上本公主的赏赐呀？还是说，你心里觉得本公主没资格赏你东西？”
“臣不敢。”
“我觉得你也不敢。”
姝棠施施然起身，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顺手又把步摇插在他头上。
这种事第一次有一种被羞辱感，第二次……还是不大能坦然接受。
沈慧照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此刻又被当场串糖葫芦的草靶，饶是他心性再沉稳，也不禁有些控制不住的气血上涌。
难缠！
他觉得自己是和长公主一样疯了，才会自己上门来找不快。
他只是觉得被公主戴过的步摇在他身上，实在是不合礼数。
但长公主实在是太难缠了。
他并不善言辞，平日里行事只需要秉公行事，礼数周全就好。可在姝棠这儿，什么道理、什么礼数仿佛都失了效力，全成了能被她随意抛却的玩意儿。
沈慧照只觉得自己一到她身边，就像是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
“在想什么？” 姝棠歪着头，抬脸看神情空白的沈慧照。
沈慧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拉回了思绪，眼神聚焦，却被离得过近的人烫了一下。
她穿着薄荷绿织锦云纹罗裙，裙摆逶迤拖地，袖口、裙边皆缀着精美华丽的刺绣花鸟图案，衬托得她纤腰袅娜，肤白如雪。
而现在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
沈慧照心中顿生窘迫感，向后躲避了一步。
君子慎独，他不应该失了分寸。
“臣要告辞了。”
既然只要在公主面前就免不了整个人都变得乱七八糟的，那就离她远一点。
沈慧照很少对什么事后悔。
但现在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之前，为什么要参姝棠一本。
她又没有触犯大宋律法，不过就是些行事风格上的事儿，可自己当时就觉得身为臣子，有责任匡正皇家之人的言行，便义正言辞地递上了那道折子。
他没做错，但就是后悔了。
他的生活，他整个人的思绪都被一个人搅的不得安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