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相是个体面人。
至少面上是。
所以在杜仰熙上门的时候便把杜母放了回去。
但两人的碰面也使得尘封的旧事显露出来。
……
太后还没动手抹了虞家人的小心思,杜仰熙便找上了姝棠。
“虞相是我的生身父亲。”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却也透着几分无奈。
“母亲并非我生母,而是义母。”
“许多年来,义母守口如瓶,不肯将生父名姓告知,上京赶考之前,更逼我立下誓言,纵父子重逢也只作陌路。”
“外祖当年于风雪里救了虞相性命,将他视作亲子,托以独女家业。而后我娘日夜辛劳,供夫赶考,却在灾难时被其放弃,而后停妻再娶。”
“二十年前梁氏恃权压人,威逼结姻,二十年后他又恣意逞权,以利相诱……也真是……一丘之貉。”
池塘水波潋滟,杜仰熙的衣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望着正在喂锦鲤的姝棠,喉间泛起铁锈味:"若我顺水推舟,答应了这门亲事,然后趁着高朋满座,好好闹上一场,公主会如何?"
“子告父是大罪……我大概是要重判的,那你会记住我吗?”
姝棠撒了把鱼食,金红鳞片在碧波间翻涌如霞,"你若去开封府,沈慧照那人肯定会叛你死罪。"
轻飘飘的话语入耳。
杜仰熙突然抓住她手腕,玉镯碰撞出脆响,他急切又执拗:"你会记住我吗?"
"松开。"姝棠漫不经心地挑眉,"你既来问,就该知道答案。"
“我只会在活着的人身上费心。”
杜仰熙触电般缩回手,脸色煞白。
他早知公主是个冷情凉薄的人。
或者说,聪明人大多凉薄,他们会对一切权衡利弊。
杜仰熙曾经自觉也是个聪明人,但是在遇见了她后,他却变得愈发‘愚蠢’起来。
哪怕是这种时刻。
他也很想听她说句安慰的话,即便是敷衍。
杜仰熙低垂下眼眸,一只柔软的手抚上他鬓角,温暖细腻。
“所以,好好活着。”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像春日里的柳絮落在湖面。
杜仰熙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那张秀美的脸。
她的神色极淡,仿佛只是随便一句话。
他怔愣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灿烂得令人心颤。
“我听你的。”他说道,“我会好好活着,一直陪在你身边。”
杜仰熙仔细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就此不了了之,那实在枉为人子。
可虞相势大,朝中政敌尚且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又怎么斗得过呢?
除了光明正大去告状,他根本想不出旁的法子。
“明日哥哥会来我府上。”姝棠突然冒出一句话。
杜仰熙一愣,旋即明白。
“可官家会见我吗?”
“会。”
“可我直接御前告状,会不会……”
姝棠勾了勾唇,“谁说你是来告状,你是来寻我的,只是‘恰巧’见到官家,便决议替母讨个公道。”
“可状告生身父亲,会不会牵连公主?”
“日月同辉,总有一个要退避,再说,谁说你是子告父?”
姝棠语带深意,“你记住,你要说:生母早逝,你未有一日尽孝,故此一定要替亡母讨个公道。你要告的是虞相侵占你外祖家业,梁氏买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