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府邸前厅的喧嚣宴饮之声隐隐传来,丝竹管弦夹杂着豪迈的笑语,在风雪夜里显得格外热闹。
客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门声沉稳有力,魏朵几乎是跳起来跑去开门。
他不忍留姝棠一人在此,并没去前厅。
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玄甲已卸,墨色大氅上落满了雪,肩头、发梢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正是魏劭。
他显然是从前厅的宴席上直接过来的,身上还带着宴饮的微醺暖意,但眼睛很亮,直直地投向暖阁内那个倚在炕边的身影。
“主公!”魏朵又惊又喜,连忙躬身行礼。
魏劭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越过他,落在屋内。
暖阁内烛火通明,将一室映照得温暖如春。
那人依旧裹着那件蓬松柔软的银狐裘,雪白的绒毛衬得一张脸愈发清绝。
他正微微迷惘,似乎刚刚打了个盹,闻声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
魏劭心里的五味,大胜归来的豪情、手刃仇敌的快意、风尘仆仆的疲惫、以及那份沉淀了数月、此刻终于得以相见的、难以言喻的灼热。
在对上那双仿佛能映照一切又包容一切的眸子时,奇异地沉淀了下来。
风雪在他身后呼啸,暖意在她身前流淌。
一冷一热,一刚一柔,界限分明,却又诡异地交融。
“先生。”魏劭开口,声音因为长途跋涉和酒意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比往日更加低沉有力。
他抬步,踏入了暖阁,沉重的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将那身战场带来的凛冽寒意也一并带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瞬间让这原本宽敞的暖阁显得逼仄了几分。
浓烈的男性气息和战场硝烟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这片原本只萦绕着茶香、墨香和暖炭气息的空间。
魏朵觉得自己应该机灵地退出去,但心里又不想这么有眼色,只体贴的关了门,将风雪和喧嚣隔绝在外。
魏邵:……你这样显得我很不体贴。
魏劭一步步走到暖炕边,没有坐下,只是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姝棠。
数月征战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眼神却比离开时更加锐利迫人。
此刻那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描摹着“唐书”的眉眼,带着审视,带着探寻,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专注。
“先生清减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渔阳诸事繁杂,辛苦先生了。”
“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姝棠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唇角带着惯有的、温润如玉的浅淡笑意,“倒是主公,千里征战,披霜沐血,方是辛劳。还没恭喜主公,大仇得报。”
她的声音轻快,恰到好处地抚平了魏劭身上带来的那丝战场戾气。
魏劭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带着几分战场归来的粗粝和直白:“先生可知,城破那日,我亲手斩下李肃头颅时,心中所想为何?”
不等姝棠回答,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烛光完全遮挡,投下的阴影将姝棠整个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