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已是三载光阴。
魏劭的“魏”字大旗插遍了幽、冀二州,铁蹄不止踏碎了陈郡李肃的脊梁,更在去岁秋末,以雷霆之势席卷了膏腴丰饶的冀州大地。
兵锋所指,诸侯震怖。
如今,这柄饮饱了仇雠鲜血的利剑,已森然悬于兖州乔氏的头顶。
乔氏,那个在魏劭祖父魏经血战陈郡时背信弃义、按兵不动的乔氏!
那根深植在魏劭心头、比李肃之恨更添一层屈辱的毒刺!
辛都。
议事厅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滞寒意。
主位之上,魏劭一身玄色常服,身姿笔挺如标枪。
他面沉如水,指节一下下叩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
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与嫌恶,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今魏侯雄踞北地,威震四方,乔氏深慕魏侯雄才,更念及旧谊,愿结秦晋之好。乔氏女郎,温婉淑德,才貌双绝,堪为魏侯良配……”
信使的话语在魏劭冰冷的目光下越来越低,最后几近嗫嚅。
“太夫人应了?”魏邵冷漠地开口,打断了信使的禀奏。
“回禀主公,太夫人……”信使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并未动怒,这才壮胆道,“太夫人应了!”
魏劭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
“秦晋之好?旧谊?”魏劭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讥讽和滔天的恨意。
“当年我父兄血染陈郡,身陷重围之际,乔圭何在?!他缩在兖州,坐视我魏家儿郎战死!此等背信弃义、猪狗不如之徒,也配提‘旧谊’二字?也敢肖想与我魏劭结亲?!”
使者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声音带着哭腔,“太夫人说,去岁天时不正,国内歉收,粮秣艰难,人所共知!兖州鱼米之乡,府库尚有积粟!若得两家联姻,乔氏愿以磐邑做嫁妆,永宁渠联通后,可引水入境,解魏侯燃眉之急!更可永结盟好,共御南方强敌!此乃两利之事!”
“嗤——”姝棠忍不住嗤笑一声。
魏劭的暴怒被这声轻笑倏然打断。
他目光扫过身侧。
那人唇角噙着一丝冰雪般的讥诮,指尖闲闲拨弄着怀中猫儿的耳尖,仿佛方才那声嗤笑不过是拂过庭前的一缕微风。
怒火并未平息,却奇异地凝滞了片刻。
“你觉得如何?”
“与无信之人合盟,焉知哪天背后又被捅上一刀?磐邑虽是个好地方,可若换来的是个反复无常的盟友,这买卖,怕得不偿失啊。”
“小先生所言有理。”
“主公雄威,铁蹄踏破幽冀,剑指兖州。乔圭那老狐狸,此刻只怕是坐卧难安,夜不能寐。”
姝棠微微倾身,温和的姿态里透出一股锐利,“他昔日背信弃义,谁敢与他同谋?妄图用一女之身,一座磐邑,来买一个喘息之机,买主公一个‘既往不咎’!”
她轻轻摇头,“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乔氏早在失信之时就算不得什么对手了。”
“但主公若应了这亲事,世人会如何说?道主公为女色所惑,为一城之利,便忘了父兄之仇,与那背信弃义的乔圭握手言和?这岂非自污其名,令九泉之下的英灵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