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愤怒才对……
魏劭的目光死死锁在姝棠脸上,眼神却一点点柔软。
时间在对峙中缓缓流淌。
风卷起地上的细雪,打着旋儿掠过两人之间。
最终,魏劭紧握金乌佩的手,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松开了。
那枚象征着他曾交付信任、寄托过复杂情愫的玉佩,安静地躺在他布满薄茧的掌心。玉质温润依旧,镶嵌的金线在惨淡的冬日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就连招揽他,都要用他送的东西空手套白狼……
“定天国主,好大的气魄,好深的谋算!你之所图,岂止是共逐西极?你要的,是这万里山河,尽归定天版图!是要我魏劭,俯首称臣!”
“可你应该知道,若是我非要抵抗,你也不会那么轻松。”
姝棠深谙谈判之道,这是要抬抬价了,“你想要什么?”
魏劭说不出是什么心思,是怨是难堪,亦或者是刹那从心。
“要你。”
风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姝棠脸上的从容与掌控终于碎裂开一道缝隙。
她那双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淹没。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在这剑拔弩张、关乎两国命运、百万人生死的谈判关头,他竟抛出如此……如此随便的条件?
“啊——?”
“我视你为知己,引你为臂膀,将后背、将后方基业、甚至将父辈的遗物都交托于你!我信你、重你、甚至……”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
“可你呢?怎么能假死的那么干脆!”
魏邵骨子里是有些疯狂的。
“现在,要么你我结为夫妻!定天与巍国,合为一体。”
“要么——”他的声音陡然转厉,“今日便在这野狐岭,你我两军,决一死战!不死不休!纵我巍国今日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做你定天版图上俯首帖耳的降臣!”
真是,何必呢?
这天下乱了许多年,每一个人都是很珍贵的资源。
姝棠不太明白他用巍国数十万将士做赌注的行径。
如果是她,一定要换个位高权重的职位,然后卧薪尝胆,把自己失去的全部拿回来……
呃……
这辈子一直在搞事业,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无法自拔了……
“好呀。”姝棠很痛快的打断了魏邵发疯似的滔滔不绝,笑眯眯道,“完全没问题呀。”
她伸出纤长秀美的右手,递给魏邵。
历朝历代有的是君王靠姻亲拉拢盟友、巩固皇权和政治统治。
魏邵的陪嫁可是三州之地和数十万兵马。
后续接手的问题,她根本不担心,那是她最擅长的。
凛冽山风卷过,将姝棠那声清脆的“好呀”吹得有些飘忽,却字字清晰地砸进了魏劭耳中。
他酝酿好的滔天怒火、玉石俱焚的决绝宣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软墙,瞬间失了力道,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响。
那双因激动而赤红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被猝不及防的愕然冻结,甚至泄露出一点被这爽快答应惊到的茫然。
“什……什么?”魏劭下意识地反问。
姝棠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璀璨,像冰原上骤然绽放的烈焰花,耀眼得近乎刺目。
“我说,好呀。”她又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尾音微微上扬,“魏侯嫁妆丰厚,又武略无双,此等良缘,岂有拒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