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窗棂,起初是零星的脆响,渐渐连成一片沉闷的哗然。
丽溪,凤凰楼。
崭新的朱漆匾额高悬门楣,“凤凰楼”三个烫金大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檐下悬挂的灯笼被风扯得剧烈摇晃。
“我说什么来着?”曹胖胖扒着临街的玻璃门,胖脸几乎要贴上去,声音带着点哀怨,“我就说这雨下得邪乎。天气预报说没雨的!这还开个什么张啊?人都淋跑了!”
他身后,偌大的凤凰楼大堂灯火通明。
新铺的地砖光可鉴人,仿古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还残留着新装修的淡淡木料气味。
本该是宾客盈门、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此刻却只有空荡的回响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他手捧一叠宣传单,困兽一样在店里团团乱转:微信群朋友圈他都群发了广告,开张日上门五折,前三免费,昨儿晚上,还在酒吧里大宣特宣请大家捧场……
“急什么。”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大堂深处传来。
靠窗的雅座里,姝棠整个人陷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藤编圈椅中。
她穿着件丝绒质地的墨绿色改良旗袍,衬得肤色越发欺霜赛雪。
一条薄毯随意搭在腿上,手里捧着一杯红糖姜枣茶,袅袅热气氤氲了她半张脸。
她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街景,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汇成一道道水痕。
“这雨下得多好,”她小啜了一口杯中温热的姜茶,眉眼舒展,“正好清净。省得一股脑涌进来,吵得人头疼。”
“可是老板妹妹,”曹胖胖转过身,愁眉苦脸,“咱们备了那么多菜,而且开店就是迎来送往的,这……”
“怕什么?放不坏的有冰柜,放得坏的……”姝棠眼波流转,瞥向角落正摆弄东西的罗韧,“喏,不是还有罗小刀在吗?他那胃口,养一头猪都够了。”
罗韧正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把薄如柳叶的匕首,闻言手一顿,眼皮都没抬,淡淡回敬:“养你绰绰有余。”
“噗……”正在吧台后研究账本的木代没忍住笑出声,换来姝棠一记似嗔非嗔的眼刀。
“罗韧!”一万三几乎是从吧台凳上弹起来的,心疼得眉毛都要打结,一个箭步冲到姝棠身边,眼神控诉地瞪着罗韧,“你就不能让让她?!不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又给姝棠添了一杯温热的姜茶,小心翼翼吹了吹,递到姝棠嘴边,声音瞬间柔了八度,“小棠妹妹,别理他,喝点热的暖暖,别气着。”
罗韧终于抬眼,目光在那杯被一万三殷勤捧着的姜茶和姝棠脸上那点得意的小表情上扫过,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
他手腕一翻,匕首“铮”地一声轻吟,精准地插回了腰后的鞘里,“嗯,我错了。”
红砂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沾了点面粉,大声问:“大伙!雨这么大,咱这开张宴……还摆不摆啊?”
姝棠正乐不可支:“摆!怎么不摆?就在这儿摆!咱们自己,先好好吃一顿!庆祝凤凰楼……风雨无阻,正式开张!”
窗外是连绵不绝、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没的冷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固执的声响。雨水汇聚成流,蜿蜒而下,将玻璃外的世界冲刷得扭曲模糊。
但窗内,是明亮的灯火,是新店充满希望的气味,是伙伴们吵吵嚷嚷却真实鲜活的声音,是姜茶氤氲的暖香。
她忽然就不觉得这雨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