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撕扯着浓稠的黑暗。
车灯如同两柄光剑,固执地切割开前方深不见底的墨色。
姝棠蜷缩在一万三怀里。像是被什么拉扯着,陷入半梦半醒的混沌之中。
一万三垂着眼,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唇上,车厢顶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也映出他眼底化不开的担忧。
罗韧抬眼看了后视镜。
镜面狭小的视野里,是姝棠沉睡的侧脸,以及一万三那只搭在她发顶、指尖无意识摩挲的手。
“怎么又睡这么沉?”木代皱眉,“不是说没有问题了。”
姝棠的意识沉在一片混沌的光影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一场褪色的老电影。
街巷,类似天桥耍弄的把戏,草台班子拉开,好多洋气稀奇的节目儿,猴儿算术,老鼠抬花轿,不过,最最开眼的,是狗识字。
一堆写了大字的斗方纸杂乱排开,那狗低着头,狗爪子刨刨,低头嗅嗅,依次叼出了“恭”、“喜”、“发”、“财”四个字。
“不算不算!定是纸上掺了味儿!” 起哄的声音尖锐刺耳。
“那哥儿想怎样?”
“我来写!让这狗崽子认!”
“不行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让卫老夫子写!他总不会作假!”
“对!卫老夫子!卫老夫子!”
……嘈杂的争执像是背景噪音,嗡嗡作响。
烦!
姝棠一点也不想看这些谜语似的的水影回放,她只想抓住那个最关键的信息——第七根心简在什么地方!
心念电转,眼前的喧嚣场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扭曲、破碎。嘈杂的人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画面猛地定格。
一株苍莽的巨树,占据了整个视野。
巨树的根系虬结盘绕,一颗流光溢彩的树瘤……
姝棠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车厢内昏暗的光线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了?好了好了不怕啊……”一万三以为她做了噩梦,慌忙伸手擦掉她额角的冷汗,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我好像梦到第七根心简了……”姝棠喃喃道。
车厢内瞬间寂静。
“第七根心简?”罗韧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一丝紧绷的警惕,“你身体里的心简还能传递信息,会不会有问题?”
姝棠摇了摇头,“正是因为被完全吞噬,才会得到它的部分记忆。”
一万三搂着姝棠的手臂下意识收紧:“那它在哪儿?”
姝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幻象。
“一棵树,”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一棵巨大的树,中间……嵌着一颗树瘤。”
“心简不都是寄生宿主的吗?寄生到蚌上倒还像话,树上……难不成……”曹胖胖发散思维,“咱们要大战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