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秋阳带着种易碎的暖。
季翎站在白雅画室的木门前,看着铜锁上缠绕的桔梗花枝,突然觉得那些被港城海风洗淡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顺着木纹重新渗透出来。温时安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两人合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群被惊扰的蝶。
“白雅姐总爱在窗台上摆玻璃瓶,说要收集云城的月光。” 季翎的指尖抚过积灰的画架,上面还留着半幅未完成的《矿洞夜》,炭笔勾勒的通风管道里,藏着朵小小的桔梗花,“她说等画完了,就去港城找顾辞,把月光倒给他看。”
温时安从墙角拖出个木箱,锁扣上的铜锈簌簌掉落。里面码着整齐的素描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画着两个牵手的人影,背景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旁边写着行小字:“予顾辞,等你的船靠岸。”
一
二零一七年的云城,雨季来得格外缠绵。
白雅蹲在画室的门槛上,看着雨水漫过青石板,在墙根的桔梗花丛里积成小小的水洼。顾辞撑着伞站在巷口,白衬衫的袖口沾着船运公司的油墨,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刚从码头取来的画具。
“温家的船昨晚又靠岸了。” 顾辞把纸袋递给她,伞沿的水珠滴在他的发梢,“我在货单上看到‘稀土矿样品’的字样,后面跟着七个国家的代码。”
白雅翻开新的素描本,炭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李建国的儿子李明,每周三都会去矿洞。” 她的笔尖顿在 “19 号矿工” 的名字上,那里被红笔圈了个圈,“上周他带了个穿白大褂的人进去,出来时那人的靴底沾着罂粟粉。”
顾辞的手指猛地攥紧伞柄,骨节泛白。他想起妹妹躺在医院里的样子,身上插满管子,医生说 “长期吸入掺了毒品的稀土粉尘,神经系统已经不可逆损伤”。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让妹妹变成植物人的 “粉尘”,正通过温家的码头,流向七个国家的黑市。
“我父亲说,温鸿声的书房里有本黑色账簿。” 顾辞的声音压得很低,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记录着每批货的去向,还有…… 陈建军牺牲那天的矿洞坐标。”
白雅的炭笔突然折断,石墨粉末落在 “温氏码头” 四个字上,像块突兀的疤。
她想起十岁那年,陈建军蹲在画室的地板上,教她用油画棒画桔梗花。那个总爱逗她 “丫头画得比你秀姨好” 的警察叔叔,最终在矿洞里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官方报告上写着 “因公殉职”,对毒品走私只字未提。
“下周我去温家宴会当侍应生。” 顾辞的指尖在素描本上划过陈建军的名字,“他们要给李明庆生,账簿很可能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