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墓碑在秋阳里泛着青白的光。
季翎将桔梗花放在陈建军的墓前，花束上系着安安画的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警察爷爷，谢谢你”。秀姨蹲在碑前，用手帕擦拭着 “缉毒英雄” 四个字，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
“老陈总说，等退休了就开家花店，只卖桔梗花。” 秀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说这花根硬，像我们这些人的骨头。”
温时安将那枚桔梗花吊坠放在墓碑上，照片里的婴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法国花艺比赛的领奖台上，胸前别着朵重瓣桔梗，笑容里有秀姨的温柔，也有陈建军的倔强。
“念念说，下个月回国就来给您扫墓。” 温时安的指尖抚过碑上的名字，“她说要在您墓前种满从巴黎带来的花籽，让这里的春天比云城任何地方都热闹。”
秀姨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时安，别怪你祖父。” 她从口袋里掏出封信，是温鸿声在狱中写的，“他临终前说，当年是被李建国用家人胁迫，才被迫参与走私，心里早就悔断了肠。”
信上的字迹抖得厉害，却字字泣血：“吾儿时安，父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谢罪。温家的产业已转赠受害者，望你此后守着良心度日，莫学父之糊涂。陈建军是条汉子，若有来生，愿为牛马相报。”
季翎望着远处的稀土矿遗址，那里正在修建纪念馆，吊车的轰鸣声在山谷里回荡，像在回应着这些迟到的忏悔。她想起张叔说的话，李建国在死刑前的最后一刻，突然朝着云城的方向磕头，说 “对不起陈建军，对不起那些被我害死的人”。
或许，人性本就复杂。
既有温鸿声的懦弱与迟来的良知，也有李建国的贪婪与最终的崩溃，更有陈建军、白雅、顾辞这些人，用生命照亮的道路。
“顾辞的妹妹昨天醒了。” 季翎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医生说，是听到护士念白雅的画稿才醒的，嘴里还哼着云城的童谣。”
秀姨的眼泪突然决堤，她抱着墓碑，像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老陈，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
秋风吹过山谷，桔梗花的香气漫过墓碑，带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季翎看着秀姨颤抖的肩膀，看着温时安眼底的湿润，看着安安追着蝴蝶跑向远处的花丛，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仇恨与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滋养生命的土壤。
老宅的院子里，新栽的桔梗花在暮色里轻轻摇曳。
喻柳从法国寄来的花籽已经发芽，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像刚哭过的眼睛。季翎坐在廊下，看着温时安给花苗浇水，他左臂的伤疤在夕阳下泛着浅淡的粉色，却不再狰狞，反而像枚勋章，见证着所有浴火重生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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