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老宅只剩一盏灯亮着。
季翎趴在温时安的肩头，看着他在宣纸上画《老宅秋夜》，墨色的银杏树下，七个玻璃瓶在月光里泛着光，瓶身上分别写着七个遇难者的名字。安安的画夹摊在旁边，上面的全家福又多了两个人影 —— 顾溪和顾念的轮廓被涂成温暖的橘色。
“喻柳说明年春天来办花艺展。” 季翎的指尖划过画中的桔梗花丛，“要把港城的浪花、巴黎的睡莲、云城的银杏都融进设计里，名字叫《生生不息》。”
温时安的笔尖顿在 “顾辞” 的玻璃瓶上，墨滴在宣纸上晕开，像朵绽放的桔梗：“我父亲的日记里夹着张字条，说‘温家的债，要用三代人的善良来还’。” 他放下毛笔，握住季翎的手，两人的戒指在灯光下相碰发出轻响，“现在看来，他说对了。”
窗外传来顾溪说梦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在跟顾辞聊天。顾念房间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见她在给妹妹修改护膝，针线穿过布料的轻响，混着远处纪念馆的熄灯号，像首安宁的摇篮曲。
秀姨的房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随后是火柴划亮的轻响 —— 老人又在给陈建军的照片点烟。季翎想起秀姨常说的话，老陈的烟袋锅里总装着桔梗花干，说 “抽烟伤肺，闻闻花香能压一压”。
“你看，月亮又圆了。” 季翎突然指向天井，满月的清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七个玻璃瓶上流转，像在给每个逝者敬酒。
温时安将她揽得更紧些，下巴抵在她发顶：“等雪落了，我们去纪念馆堆雪人。” 他的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给每个名字前都堆个小小的，戴着桔梗花环。”
季翎闭上眼睛，闻到温时安发间的银杏香混着桔梗蜜的甜，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在生命里的沉重，都在这老宅的晨昏里渐渐轻盈。
就像父亲日记里说的，最深的黑暗过后，总会有最暖的黎明。那些用生命换来的光明，那些跨越生死的约定，那些在废墟上种下的花，终将在时光里长成参天的树，庇护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月光穿过窗棂，在宣纸上的《老宅秋夜》投下淡淡的影，像给这幅画，盖了个温柔的邮戳。
邮戳上写着：云城的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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