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重逢

晨光悄无声息地穿过窗帘缝隙，像一条细细的金线铺在地板上。

叶予涔早已坐在梳妆台前，目光空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眉眼间透着倦意，眼底泛起的淡淡青黑像是夜色残留的痕迹。

昨晚那些关于林鸣川的梦魇如同潮水般翻涌，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将她拖入浅眠。

手机在桌上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轻响。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程蔚发来的消息简单直接：“楼下等你，早餐在副驾。”字句简短，却莫名让人安心。

她抓起背包快步下楼，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辆黑色迈巴赫安静地停在梧桐树下，车旁倚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程蔚的手指夹着一份冒着热气的三明治，看见她走近时，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稳重，“刚买的，还热着。”

话虽随意，递过来的时候，指尖却顿了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在胸口盘旋了许久才终于吐出来。

叶予涔坐进副驾，咬了一口三明治，甜腻的黄油混合着蛋香充斥口腔，但她的心思却飘向窗外。

车子驶离城区，高楼渐渐被低矮的民居取代，再往后，连房屋也不见踪影，只剩下铺满碎石的沿海公路蜿蜒向前。

程蔚的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泛白。此刻，他脑海里乱成一团麻。

他不是程蔚，他是林鸣川。

昨夜一场宿醉醒来，世界忽然变了模样，他成了叶予涔口中的“房东叔叔”，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旁观者。

“快到了。”程蔚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叶予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越过挡风玻璃，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车子最终停在海边停车场，两人沿着沙滩一路走着。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她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又落下。

程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将散乱的发丝别到她耳后，可手还没触碰到，便猛地缩回——此时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做这个动作了。

“以前我和朋友来过一次海边，”叶予涔突然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像一阵风拂过，“那时候觉得海好大啊，大到能装下所有的不开心。”她的脚尖踢着沙滩上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和怅然。

程蔚侧头望她，阳光洒在她纤细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这张脸，他曾无数次在深夜中描摹、记忆，如今近在咫尺，却只能以另一个身份守护。

他喉咙一紧，低声说道：“以后想来看海，随时找我。”

叶予涔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程蔚的眼神复杂难辨，少了平日里的疏离冷淡，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柔软与疼惜。

“房东叔叔，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她随口说了一句，弯腰捡起一枚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贝壳。

程薇的心猛地一沉，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有吗？可能是今天天气好吧。”

他怕再多说一句，藏在心底的秘密就会泄露无遗。他是林鸣川，是那个让她遍体鳞伤的混蛋，而现在能以程蔚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已是莫大的恩赐。

他不敢奢求，更不敢再犯错。

两人走到礁石旁，叶予涔扶着粗糙的石头坐下，目光追随着海浪一次次拍打沙滩。

程蔚蹲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一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