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染般浸透了整片天空,车子缓缓停在公寓楼下。
程蔚刚解开安全带,副驾的叶予涔已经利落地推开车门,从后座拽出一只帆布包。她动作干脆,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转身将一个玻璃罐递到他面前:“你总熬夜改图,小区桂花晒了些干花,泡蜂蜜水安神,试试看。”
她的语气直截了当,像是随口一提,但指尖在递罐时微妙地避开了他的手,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玻璃罐上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程蔚的手心,他忽然想起林鸣川从前失眠的日子。
那时候,叶予涔蹲在学校桂花树下,一下午捡满花瓣,然后把装好的信封塞给对方,只说一句“管用”,从不提什么“怕你睡不好”。
如今的她换了身份,连温柔都带着内敛的棱角。
“谢了。”程蔚低声道,攥紧了手中的玻璃罐,目送她走进公寓楼。
他知道叶予涔有驾照,却总是打车出行。
直到那天帮她搬画架时,他瞥见副驾储物格里一张过期的练车单据,才明白她是怕开夜路。后来,他开始掐着她加班的时间点,算准她收拾完东西,把车刚好停在公司楼下,只轻飘飘地说一句“顺路”,再不多问。
叶予涔心里其实门儿清。
当年学芭蕾时压腿痛得发抖,程蔚总是端来一杯热姜茶,温度刚好可以直接入口;画建筑设计图卡壳时,对着图纸皱眉的间隙,他递来的参考案例总能精准戳中问题的核心。
她从不戳破这份刻意,只在周末煮好排骨汤,敲开隔壁的门,随口说一句“做多了”,看他深夜改图到疲惫,默默放下切好的水果,转身便走。
这天傍晚,叶予涔整理画具时,在柜子角落翻出一本速写本——那是穿越前学财务管理时偷偷画满的建筑草图。
最后一页未完成的设计是校园图书馆,纸角有一道折痕,是当年林鸣川气急摔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正当她凝视那条折痕时,敲门声响起。
程蔚拎着菜站在门口,神色淡然:“刚谈完项目,顺道买了菜。”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速写本时,微微一顿。
叶予涔没有犹豫,直接把速写本递过去,语气平静而坦然:“以前瞎画的,你帮我看看,这图书馆的采光设计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她没有故作谦虚地自贬,倒是这份直爽让程蔚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他接过速写本,指尖不经意间抚过那道折痕,刚要开口,叶予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妈住院了?”她声音稳得像一潭死水,手指却瞬间攥紧了手机,挂了电话转身就拿包。
“我送你。”程蔚抓起车钥匙,见她点头,脚步顿了顿,补充道,“你坐副驾,帮我看导航。”
车上,叶予涔盯着导航屏幕,指尖却悄悄颤抖着。程蔚余光瞥见,没说“别怕”,只轻声开口:“你之前画的图书馆,二层东侧加个天窗,采光问题就解决了。”他故意聊设计,试图让她分分心。
到了医院,看着母亲被推进急诊室,叶予涔站在走廊上,脊背挺得笔直,眼眶却泛起红意。
程蔚递过一张纸巾,声音沉稳得让人安心:“我刚联系了相熟的医生,你先坐着等,缴费单我去办。”
他没说“有我在”,却悄然揽下了所有琐事。
长椅上,叶予涔望着程蔚忙碌的背影,思绪飘远。
早前查资料时,她便知道程蔚的身份——年纪轻轻创办建筑公司,三年做到行业顶尖,但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首富”或“老板”这类头衔。
正想着,程蔚折返,手里攥着一杯热咖啡,递过来时低声道:“医生说问题不大,喝点热的。”
叶予涔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稍作停顿,轻声说道:“程蔚,谢了。”
这一声没有“房东叔叔”的疏离,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程蔚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在心底默默念道:不管是学财务的叶予涔,还是学芭蕾的叶予涔,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