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悠悠的跟在队伍最末尾,甚至还与其他人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咦?杜蘅呢?怎么没见着她?按理说,这么惹眼的一位娘子,人群不应该轰动至极吗?
来时不见她,去时也不见她,杜姐姐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冷静下来,我开始感到一丝不安,回想今日见闻,似乎都像设计好的一样。
为何会这么巧,我在宫里迷路而不见有人来寻我,甚至连我回去时都不见有人慌张过来询问。
而我又恰巧碰到宫里娘娘命人处理打掉的胎儿?此人还是贵妃。
就连今日的赐婚,也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一样。
那么连宗子慎的出现,会不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我是这个计划的关键一步。
那又是谁下的圈套?
明明是夏夜,我却感到不寒而栗,后背止不住的发凉。
我一个未出阁,甚至还未及笄的小娘子,究竟为何会被卷入其中。
这事到底从何时开始筹划,为何偏巧选在今夜,就在我第一次出席宫宴这一天。
那么……皇后和阿娘……会不会也参与了这一计划。
我连忙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可能不可能,阿娘绝不会做害我的事情,阿娘也许是不小心被利用之人。
那阿娘这么聪敏,也许早看出来了呢?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等会儿去观察一下阿娘吧。
跟随着群队又回到了盛乐殿,才发现宫宴已然散场,大臣们都在殿外等着自家的儿女回来。
风起,灯晃,烛火阑珊时,紫薇飘落。
阿娘在紫薇树下等着我。
我走过去,环住了阿娘的手臂:“其静若何,松生空谷便是阿娘这般吧。”
阿娘却笑着轻点了我的头:“这般嘴甜是为何?莫不是又想做些什么了?”
我轻轻巧巧地避开了阿娘温暖的手,唇角微微翘起一个不满的弧度:“阿娘何以总这般疑虑重重,难道阿冉就不能率性地说句真话吗?”
欸,怎么又不见阿爹了?
“阿爹呢?怎会不见阿爹与阿娘在一起?”我左右望了望。
“圣上召你阿爹私见,让我们先走。”
阿娘脸上的笑意顿消,秀眉蹙起,语气多了几分焦急。
又召见阿爹?怕是南疆又有什么事情需要阿爹出面了。
唉,看来阿爹不会在京中待太久,不日便要再次启程去往南疆。
我扶着阿娘慢慢走到了马车前,趁着阿娘上车的时候,我再次望了望旁边的马车。
宗家的马车也不见,还是说宗子慎和他二哥是骑马而来,现下早已离去?
“阿冉怎的还不上车?是在等何人吗?”阿娘掀起帘子,不解的看着我。
“啊!就来!阿冉只是不见友人出现,四下张望罢了。”
我掀起帘子坐上了马车,见阿娘正安静的整理着鬓发。
不对,阿娘怎么不问问我刚是在等哪位友人?
阿娘会不会其实早就知道些什么?
不行,这样暗示太含蓄了,我得再明显些。
“咳……阿娘,这样的宫宴阿冉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我玩着阿娘身上的荷包,似是无意的提起。
“为何?”阿娘放下整理头发的手,转头看着我。
“阿娘您是不知道,阿冉今日不慎在深宫中迷了路,竟碰到了件让阿冉毛骨悚然的事,最后也幸得被一位小郎君所帮。”
车厢内竟一时有些异常的寂静……
“……那阿冉遇到了何事,又遇到了何人呢?”
好极了,就是这样。
“我今日,不小心遇见有宫女和内侍,在帮一位娘娘埋掉一个被打掉的胎儿,这个胎儿还是一位宫女和皇上私下有的。”
我凑近了阿娘,小声在阿娘耳边说到。
阿娘脸色稍严肃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清冷。
“还有谁看见?谁帮了你?”阿娘忽然朝我问到。
这冰冷的语气我一时难以接受,竟懵了一瞬。
阿娘竟然不知道吗?还是说……阿娘也在装作不知情?
“和我一同看见的还有宗家四子,宗子慎。也是他突然出现帮了我,不然我今晚可是直接和那宫女和内侍见了个明明白白。”
阿娘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沉默的让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阿娘的面庞,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转瞬即逝的情绪,然而马车内仅有的烛火闪烁不定,伴随着马蹄轻踏的节奏,车体微妙的摇晃让她的容颜在昏黄光影中时隐时现,如同捉摸不定的梦境。
阿娘似乎脸色有所缓和,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
“阿冉可有受伤?”
阿娘焦急拉过我的手,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像在查看我伤在何处。
阿娘的手凉凉的,贴在脸上挺舒服,但我还是轻轻推开了阿娘。
“阿娘怎么不问问,宗子慎是何人?”
我依然直视着阿娘。
“阿娘既然与皇后是好友,那么皇后的事阿娘岂会不知?宗子慎是皇后亲妹所生,又自小在宫中受教,算是皇后亲眼看着长大的。”
阿娘温柔的看着我,帮我理着额前碎发。
“那阿娘可知宗子慎为何会忽然出现但却并未在宫宴上露面?”
“宗小郎君还未及冠,今日的宫宴自然来不得。至于他怎会忽然出现帮了阿冉,阿娘也不知,许是皇后心软,特许宗小郎君陪着瑄王。但宗小郎君无聊不得,便出来走走,恰巧碰见这一幕罢了。”
阿娘忽然戳了戳我的脑袋。
“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会在宫中走迷了?幸亏宗小郎君遇见,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
我捂着脑袋,无奈的不得不再次辩解。
“那真不是我的错,我有在好好走路,是那位宫女,她……”
“好好好,是阿冉的错,阿冉再也不会了。”
看着阿娘似乎真要生我气了,我急忙一改,不敢再回嘴。
阿娘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让我一定要记得宗子慎今日的帮助,以后报之以李。
我心中只是付诸一笑。
宗子慎此人,或许并不期待我铭记于心,然而每一次偶遇,都将成为他寻我索偿那袖之债的契机。
我舒服地靠在阿娘的手臂上,想着我的事情。
这和宗子慎的说辞大体一致,况且相比了解事情原委,阿娘似乎更在意我有无受伤。
或许阿娘是真不知情吧。
“阿娘,那贵妃娘娘,是什么人啊?为何感觉宫人都十分怕她?”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娘说着话,却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她乃杜府那位声名远播的宰相之妹,闺中岁月便以娇蛮任性著称,令人敬畏三分;然而,她的绝世容颜同样脍炙人口,即便是最挑剔的目光,也无法抵挡那份动人心魄的美丽。"
阿娘叹了口气,继续说。
“她天生丽质,韶华虽逝,风华却不减分毫,加之深谙帝王心术,总能巧妙迎合皇上的喜好。因此,恩宠绵延不绝,膝下亦有两位皇子承欢,皆是皇家的骄傲。”
“如今大皇子颍王,也在朝中势力日渐庞大。”
我不解:“既然她的地位如此稳固,为何还不放过那位宫女和她的孩子?”
阿娘停了许久没说话,静得耳边只有马车的车轮一直在响个不停。
"情愫深重如海,以至于无法承受其痛,更惧怕那皇家的爱情是一场豪赌,输不起的,是颗破碎的心。"
“啊?为何?皇上明明如此宠爱贵妃。”
阿娘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皇上如果真的宠爱贵妃,那为何不力排众议,立她为皇后?若是贵妃真的相信帝王之爱只为她,又为何非要与那宫女所怀之胎儿过不去。”
"红尘之中,挚爱恒久实属难得,即便是烟火人家亦难逃猜忌之困,更何况那高坐龙椅的帝王,他们的心又能有几许痴缠不渝的角落?"
阿娘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又小又轻起来。
"帝王之胸怀,宛若微型天地,江山如画尽收其中,却无隙容纳一抹红尘眷恋。"
我还是不理解,喜欢一个人与自己手中的江山为何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