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伍
天不亮。
倚兰苑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马车夫早就等在府门外了。
“新夫！新夫快起身！我们要出发去行宫了！”蓝景仪踮着脚尖往门里偷瞄。
蓝愿抱着小景仪站在台阶下，整理好衣衫，乖乖端起洗脸的木盆，静等着卧房的门打开。
“新夫真的给叔爷爷当胸一脚！”蓝景仪丝毫不见昨日杖刑的痛苦。
蓝愿四下望了望，小声说道：“不可妄议长辈，还想挨打吗？”
蓝景仪迅速摇头，耳边风声呼呼，他可再也不敢逞强说要替二郎君挨打了，自己这把五六年的新骨头，尚软且脆，经不起那比他还高的刑杖敲打。
（一）
卧房门打开，颀长身姿的人影出现，蓝忘机一身素白广袍踏出门槛，面容清隽秀逸。
“二郎君安！”蓝景仪潦草地行了一礼，如箭离弦般冲进寝居。
蓝忘机蹙眉疑惑，正在怀疑蓝景仪昨日挨了打，受了什么刺激，就听见卧房内山崩地裂地呼嚎声……
“滚！滚开，臭小子，你压到我伤口了！”
马车驶入山道，崎岖的山路颠簸，把正在补眠的魏无羡晃醒了。
“还有多久才到……啊！”魏无羡双脚离地，缩在马车的角落。
蓝景仪双手捧着盛满荷花酥的钵，晶莹的口水挂在嘴角，脸上的笑容都堆在眼睛鼻子嘴巴上，看见魏无羡从睡梦中醒来，跟个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把自己最爱的点心奉上。
“新夫，休息的好嘛？饿了吧，我都没舍得吃，都给你！”
蓝愿忍笑看向蓝忘机，坐在新夫身旁的二郎君，正在闭目养神，只不过听到蓝景仪的谄语，双拳在袖中捏紧了。
“你是五岁，我比你大十五岁！我才不吃那腻乎乎的东西，你吃吧，把你牙都吃烂！”魏无羡四仰八叉地调笑道。
“六岁，我六岁！六岁了！”蓝景仪在马车上跺脚，让马车更颠簸了。
蓝忘机缓缓睁眼，冷言说道：“安分些。”
“你没听到他才六岁吗？正是闹腾的时候，你凶他作甚。”魏无羡把钵子塞给蓝忘机，抱起蓝景仪坐在自己腿上，“你们俩小的，怎么挤在我和二郎君的马车上？”
“他听说你为了护着二郎君，踹了叔爷爷一脚，做了他短暂人生中最大胆的事！现在最崇敬的人就是你！还想让你去前朝当将军呢！”蓝愿替蓝景仪说出心里话。
蓝景仪在魏无羡腿上扭来扭曲，扑身出去捂住蓝愿的嘴，让他别把自己的小心思公之于众。
“阿愿！别说出来！二郎君该笑话我没出息了！”蓝景仪闹小孩儿脾气，埋在魏无羡肩上不敢露脸。
魏无羡摸着蓝景仪圆乎乎的小脑袋，“哎呦哟，你家二郎是个冰疙瘩，他才不会笑话你。”
“魏—婴。”
蓝忘机咬字清晰的警示他慎言，一字一顿地喊了他的姓名。
魏无羡没曾想过他会毫不避讳的叫出自己的真名，心虚地望着俩小孩儿，凑近蓝忘机的耳畔说：“你怎么转头就把我的秘密抖落了，世人皆知太子少师之新夫为莫玄羽。”
“他们俩，三岁识文断字，你给莫玄羽立碑造墓，其中的来龙去脉，他们一清二楚。”蓝忘机略微向旁偏了头，避开鲜桃子味道带来的引诱。
魏无羡双眼震惊地望着俩小子，“一个呆一个傻，能有如此玲珑心思？”
“平江府蓝家没有痴儿。”蓝愿补了一句，抿嘴憋笑。
马车里除了魏无羡之外，只有魏无羡不姓蓝，这话里的意思……
“哼！三人成虎，欺负我一个外姓。”魏无羡故作生气地别开脸。
蓝景仪捧着一钵子荷花酥吃得掉渣子，蓝愿也拿起一块荷花酥递给魏无羡，向他赔礼。
蓝忘机噙笑启唇：“蓝氏魏婴。”
（二）
“蓝景仪这个小子，下巴是有个洞嘛，渣子掉了我一身。”魏无羡拍打着衣袍上的碎屑。
那块被魏无羡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珍视的玉令，藏在蓝忘机袖中，重新坠了帮助坤泽掩盖信香的香囊，还挂了轻巧的清心铃吊坠儿尾穗，绳结火烧不焚，刀斩不断。
魏无羡弯着腰在马车里站起来，抖掉衣袍上的碎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座椅帔的里头，不见了踪迹。
“谁的银子掉了？”魏无羡身无分文，看向马车里仅剩的另外一人。
蓝忘机有些不满意玉令掉落的地方，轻叹一声道：“你捡吧。”
“我不捡，我银子没掉。”魏无羡摊坐回原处。
蓝忘机不擅表达赠人礼品时的说词，心中不免气馁，只能再等契机把玉令送给魏无羡。
“你也不捡？那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魏无羡没能忍住。
蓝忘机心头一喜，仍面不改色道：“嗯。”
“二郎君，咱们蓝家的马车已经和官家的车马汇合了！”蓝愿坐在车夫身边外喊道。
魏无羡没听清楚蓝愿喊的是什么，伸手向座椅帔后面摸索，只碰到吊坠的尾穗。
“好像不是银子！”魏无羡愈发好奇。
“捡到就是你的。”蓝忘机装作闭目养神。
魏无羡双膝跪地，推着蓝忘机的双腿，让他让开些空地，以便于他往座椅帔遮挡住的里头看清是什么东西。
“借你的腿，靠一下。”
魏无羡堆起笑脸儿，跪在蓝忘机身前，掀开他的衣摆就往里头钻，虽旁若无人，但这架势看起来着实不雅。
“你起来，我让开，你再捡！”蓝忘机呼吸一滞，面耳发红。
魏无羡单手抱着蓝忘机一条腿，头钻进座椅帔的里头，看见了那串精致的玉令，伸手去够，奈何肩膀卡住，臂膀伸不长远。
魏无羡从蓝忘机衣摆底下钻出来，直直跪在他面前重申一遍：“捡到就是我的阿！不许反悔。”
“就是给你的，等会儿让阿愿帮你捡。”蓝忘机想把他扶起来。
魏无羡再次掀开他的衣摆，“那可不行！”他偏头枕在蓝忘机的小腹，伸长了手臂去捞座椅帔里头的玉令吊坠儿，全然没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
“魏婴，你……”蓝忘机闻着魏无羡身上鲜桃的甜味，耳根发热，小腹绷紧抵抗着魏无羡的轻蹭。
“嗯？出来！还不出来！给……我！出……”魏无羡又钻进蓝忘机袍子里瞧了一眼玉令的位置。
彼时，车门打开了。
安福海尖声说道：“殿下请少师大人的新夫……哟！哎呦呦！老奴什么也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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