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为了反复告诫自己,在宣纸上一遍又一遍写着《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她坐在窗前的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萦绕的愁绪。
落落紧盯着纸面,秀眉紧紧蹙成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
她的右手稳稳握着笔,下笔时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宣纸划破,每一个笔画都倾注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迷茫。
随着时间流逝,手腕愈发酸痛,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这机械的书写动作里,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烦恼。
终于,右手第三个手指红肿起来,她才如梦初醒般放下笔。
她轻轻甩动右手,试图缓解那钻心的酸痛,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仿佛那里正隐隐作痛。
随后,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思绪早已飘远,沉浸在《氓》的词句与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用过午膳,丫鬟青黛匆匆走进来,说道:“小姐,今日夫人说要教您管家呢。”
落落应了一声,便随着青黛来到苏母的房间。
苏母正坐在雕花椅子上,手中拿着账本,见落落进来,脸上绽出温柔的笑意,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和声说道:“落落啊,你如今在府里,也该学学管家的本事了。”
随后,苏母便耐心地给落落讲解账本上各项收支的明细,从每月采买的米面粮油,到府里下人每月的月钱,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落落听得极为认真,遇到不解之处,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苏母都一一耐心解答。
落落只觉收获颇丰,对这府中的内务管理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晚间,苏爹刚踏入家门,落落便眉眼弯弯,甜甜唤道:“爹爹~”苏爹也热情回应着女儿。
可就在这时,管家甘草行色匆匆地进来,在苏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苏爹听闻,脸色瞬间大变,来不及多做思考,急切说道:“落落,走!”
落落瞧着父亲着急的模样,也来不及更换身上的蓝色衣裙,看了看不算太脏,便步履匆匆地跟上苏爹的步伐。
青黛和喜鹊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待众人离去,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苏母缓缓站起身,为苏爹准备洗手羹汤,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另一边,公堂上,堂下站着一位看起来与落落年纪相仿的少女。
苏大人端坐在高堂之上,神色威严,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少女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遮住了面容,她身形瘦弱,面色发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一看便是来自乡下。
甘草上前,递上卷宗,苏大人接过,细细查看起来。落落双手交叠,安静地坐在苏大人旁边的凳子上,眼神紧紧盯着堂下的少女,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苏大人看着看着,脸上的怒色愈发浓重,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混账东西!”
说着,抓起手中的惊堂木就朝着少女砸去,好在并未砸中。
原来,这少女名叫李婷,年仅十六岁,是全村的希望。
她与落落是同一批春闱的考生,凭借出众的才华成为女贡才。
全村人纷纷掏出积蓄供她读书,满心期待她飞黄腾达后能提携村子。
李婷考上的那天,全村张灯结彩,欢呼雀跃,摆酒庆贺。
“说,为什么要杀害供你读书的全村人?”苏大人目光如炬,厉声问道。
少女却紧闭双唇,一声不吭。
“说,你的父母都身患重疾,却不舍得去看病,你为什么还要毒害你的父母?”苏大人又追问。
少女依旧沉默不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声吼道:“你再不说就要上刑法了!你的祖父为了供你读书,拿出自己的养老银子,你为什么如此不识好歹?”
少女闻言,冷笑一声,嘲讽道:“养老银子?区区几块铜板就把我打发了,真是笑话。”
“好好好,上刑法。”苏大人被彻底激怒,大手一挥。
落落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夹手指的刑法。
看着刑具一点点收紧,紧紧夹住少女的手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深知十指连心,那必定是钻心的疼痛。
然而,少女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只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显示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疼吗?”落落忍不住出声询问。
少女先是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癫狂与绝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除此之外,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眼看案件毫无进展,少女的双手已满是血污,再这么下去恐怕真会闹出人命。
苏大人无奈,只好大手一挥,暂且将少女关押起来,并命甘草去细细查案,从多方面入手,务必查明真相。
甘草领命而去,四处走访调查,了解到李婷从小到大的悲惨遭遇。
原来,李婷本是个弃养的女婴,是村里的养父母将她捡回家,可等待她的并非温暖与关爱,而是非打即骂的生活。
随着李婷渐渐长大,她的读书天赋逐渐展现,被村里的夫子赞为“小才女”。
也正因如此,她才被养父母捧在手心里,家中甚至出现了不寻常的重女轻男现象,不让她的弟弟学习,一心供她读书。
在学院里,李婷品学兼优,与同学关系和睦,深受穆夫子的喜爱,是穆夫子最为骄傲的女学生。
苏大人一直查案卷宗到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
苏母早已准备好饭食,见他回来,赶忙上前,一边为他盛饭,一边轻轻揉着他的眉心,眼中满是心疼。
苏大人吃着饭,眉头却依旧紧锁,满心都是案件的事,一夜无眠。
第二天,苏大人和落落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案件陷入僵局,苏大人急得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