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作为镇远大帅，半月前曾快马传信：三车“贡糖”借道军营，车辙却深得反常。
“早派暗卫盯着了。”林清姝摸出个蜡丸抛来，“甜水庄园明面上是平安公主旧部产业，实则……”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少女尖叫。
三辆蒙布马车急停在庄园角门，车轮碾过的泥水里渗出暗红——哪是什么甘蔗汁，分明是掺了血水的糖浆。
落落甩鞭抽向角门铜环，鎏金门板轰然洞开的刹那，漫天糖霜如雪崩般砸下。
七十二具少女蜡像环立厅中，每具掌心都托着琉璃盏，盏中浮着半枚带血的指甲。
正中央的白玉碾盘上，还沾着未干的骨肉碎屑。
“好个‘甜水’。”林清姝用银刀刮下蜡像眼角的糖霜，刀面映出二楼栏杆后的人影——戴珍珠手套的手正往雕花栏杆外撒糖粒，碎光里隐约可见腕间莲花胎记。
“是薛表哥的孪生弟弟薛承煜。”落落踏碎满地糖人，剑鞘重重磕在立柱上，“当年他替兄长顶罪流放，原来躲在这儿继续吃人血馒头。”
话音未落，碾盘突然翻转，露出直通地下的密道，浓重的甜腥气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地底刑房的铁链声此起彼伏。
十七个少女被倒吊在糖浆池上方，脚踝系着写有“贡糖三号”的木牌。
薛承煜摇着鎏金折扇从阴影里走出，扇面上绘着平安公主的画像，却被人用血色朱砂涂成狰狞鬼面：“苏县令来得巧，新榨的‘贵人血’还热乎呢。”
林清姝突然拽住落落后退——头顶的铜锅正缓缓倾斜，浓稠的糖浆里泡着半具骸骨，腕间红绳还系着去年失踪的李巡检腰牌。
“师傅，您带姑娘们出去。”落落反手掷出断簪，簪尖钉入薛承煜肩头，“我去会会他背后的‘贵人’。”
密道深处传来机关响动，墙面上突然浮现数百个佛龛，每个龛里都供着平安公主的牌位，牌位后却藏着人骨磨成的舍利。
当落落的剑尖抵住薛承煜咽喉时，庄园地下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时锦率着玄甲军破墙而入，银枪挑落佛龛里的人骨：“姐姐，地底下还有三层密室，藏着二十车‘人糖’……”
她突然顿住，枪尖挑起块染血的锦缎——正是当年平安公主和亲时的嫁衣残片。
“原来公主根本没出城。”林清姝的声音从验尸房传来，她指着石棺里的骸骨，“这具遗骨手腕有箭伤，和公主替陛下挡箭的旧伤吻合。他们杀了公主，用她的名号掩人耳目！”
薛承煜突然癫狂大笑，血从齿缝间渗出：“公主的血才是最甜的糖引子……你们以为杀了我就完了？京城巷的糖商们，哪个没沾过‘人糖’的甜头？”
他突然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黑血溅在平安公主的画像上，竟显出血字：“糖霜如雪，人骨为基”。
子时三刻，甜水庄园燃起冲天大火。
落落站在废墟前，看着林清姝从灰烬里捡出半块刻着“京糖总局”的令牌。
时锦将染血的嫁衣残片叠好收入锦囊：“长姐，西北军中有三分之一的粮草银被换成了‘人糖’，那些将领的袖口……都绣着莲花。”
小阎王甜甜突然从火堆里蹦出来，双丫髻上的金铃沾着火星：“落落姐姐看！”
她摊开掌心，三颗黑色糖丸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是从地底下的‘功德箱’里拿的，每个糖丸里都裹着一条人命呢！”
落落捏碎糖丸，里面滚出半枚珍珠——和薛承煜那只珍珠手套上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更夫敲锣声，第二日的晨雾里，隐约有八抬大轿往京城方向而去，轿帘上绣着的莲花图案，竟和糖霜一样透着诡异的晶莹。
“下一站，京城。”落落将尚方宝剑插入腰间，断簪在晨光中折射冷光，“清姝，你带着人骨舍利去大理寺；小锦，调你的手下守住各城门糖栈。至于我……”
她望向甜巷方向，那里飘来甜得发腥的雾气，“该去会会那位爱用活人榨汁的‘京糖总局’督主了。”
马蹄声惊飞檐下宿鸟。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糖铺“蜜里金”突然来了位新主顾，素衣女子腰间挂着半块烧焦的令牌，指尖捏着颗裹着人血的糖霜丸子——正是落落易容后的模样。
柜台后的掌柜抬眼，撞上她眼底未熄的业火，手里的算盘突然断成两截。
而在糖铺地下十七层的密室里，戴着金边眼镜的督主正用少女的指血调着新糖方。
听见动静，他推了推眼镜，镜片映出落落握剑的倒影：“苏县令比预计的早到三日。不过……”
他揭开沸腾的糖浆锅，里面浮着十二具戴着镣铐的骸骨，“您觉得，这锅‘百女羹’，够不够给平安公主殿下陪葬？”
落落指尖微动，断簪化作寒芒射向督主咽喉，却在触到他衣襟时被一层透明糖膜弹开。
那糖膜裹着少女的发丝与血泪，在石壁烛火下泛着妖异的虹光。
“苏县令可知道，这‘千女膜’是用三百个处子的指尖血混着甘蔗髓熬制七七四十九日？”
督主舔了舔唇角的糖渍，随手扯过铁链上的少女，银刀在她腕间划出细口，鲜血滴入铜锅时竟凝成琥珀色糖珠，“您闻闻这香气，比平安公主当年喝的甘蔗汁还要清甜三分——可惜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每日钟爱的‘养颜露’，原是用孪生妹妹的血兑的。”
密室顶部突然坠落万千糖锥，林清姝的银针擦着落落耳际射断三根，时锦的银枪已挑飞督主手中银刀。
但那伤口竟在糖霜的包裹下迅速愈合，督主甩袖间撒出迷烟，整面墙的糖罐轰然炸裂，粘稠的糖浆里浮起密密麻麻的人牙。
“姐姐，看柱子！”时锦的枪尖点地，玄甲军特制的硫磺弹在石柱根部炸开。
火光中，落落看见糖罐上的标签写着“贡糖·刑部尚书专供”，而最深处的冰棺里，赫然躺着与平安公主容貌相同的女子——只是她腕间没有箭伤，取而代之的是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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