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影动”读作:xiè zhì yǐng dòng
獬豸(xiè zhì):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能辨是非曲直,象征公正法治,常作为司法官员的象征。
影动:字面指影子晃动,此处可引申为暗中布局、真相浮现的过程。
标题呼应故事中女主以獬豸为标志的县令身份,及揭穿阴谋、拨乱反正的核心情节。)
"陛下还等着看萤火虫呢——昨儿清姝姐姐说,谷里的流萤会落在好人衣襟上!"
众人行至城郊茶寮歇脚,忽闻邻桌几个乡绅挤眉弄眼,声线里淌着腌臢意味:“听说新来的苏县令?别看名字文气,昨儿我见他钻进‘万花楼’整整一宿!”
“万花楼?那不是勾栏院嘛!”瘦脸汉子拍着大腿笑出黄牙,“我堂兄在县衙当差,说他审案时都搂着粉头,惊堂木拍得那叫一个响——”
青黛端茶的手剧烈颤抖,茶盏底刮过木桌发出刺耳声响。
落落却轻轻按住她手背,目光扫过说话者腰间的八棱玉坠——那是京官标配的佩饰,却戴在一群乡绅模样的人身上。
“苏县令这般‘风流’?”明德帝捏着茶盏轻笑,指腹摩挲着杯沿暗纹,“倒不知他抢的民女,是何模样?”
“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呗!”灰衣人压低声音,眼神在落落身上打转,“听说最爱抢十四五岁的姑娘,养在县衙当‘小厮’——啧,那嗓子比唱戏的还尖!”
苏明澈的护心镜随呼吸起伏,指节捏得发白。
落落却忽然拽了拽他袖口,仰头时眼尾含着笑:“将军可听过‘三人成虎’?”她指尖轻点自己喉间,“若有人连‘男风’都能编出来,怕是从没见过真正的‘苏县令’。”
明德帝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冷声道:“把你们口中的‘受害者’叫来——朕倒要瞧瞧,这小仲城的青天,是被谁抹黑的。”
灰衣人下意识去摸袖中伪造的文书,却没注意到落落已解开外裳,露出内衬的藏青色官服——左襟上的獬豸补子虽小,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一场专为“男县令”设的局,却不知真正的苏县令正站在他们眼前,听着那些腌臢谣言,断簪上的琉璃珠晃出细碎冷光。
就像藏在鞘中的剑,终有出鞘时,斩尽这颠倒黑白的荒唐戏码。
“各位所言当真?”明德帝负手踏入茶寮,明黄常服上的暗纹龙蟒随步伐微漾。
“若有真凭实据,朕必当——”他目光扫过众人瑟缩的肩头,尾音陡然沉如寒潭,“——剖肝沥胆,还天下公道。”
话音未落,角落里忽然爆发出哭号。
三四个妇人跌撞着扑来,鬓间素白菊花簌簌落了满地:“陛下救命!我家阿巧被苏县令强抢入府,至今生死不明啊!”
为首的妇人扯着嗓子哭喊,袖口却露出半寸缠枝莲绣纹,与瑶妃今早见过的权臣府绸缎别无二致。
“还有我那苦命的儿啊!”拄拐老汉“扑通”跪地,拐杖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他不过说了句‘县令衙门门槛高’,就被锁进大牢喂蚊子!”
他浑浊的眼珠偷瞄灰衣人,却没注意到落落正盯着他鞋尖——那簇沾着的野蔷薇,分明是城郊徐家别庄的独种苗。
落落垂眸盯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断簪上的琉璃珠随呼吸轻颤。
瑶妃的指尖如蝴蝶落在她袖侧,用只有医者能辨的语速轻声道:“左三妇人腕间有常年握笔的茧,右二老汉鞋底沾着朱砂粉——与城西书肆的墨香一致。”
风掀起茶寮布帘,阳光在落落睫毛上折出冷光。
她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染坊时,看见的那匹浸在靛缸里的绸缎——越是泼脏水,越要在日光下晾一晾,方能显出本来颜色。
而这些袖口绣着缠枝莲的“苦主”,怕是连“苏县令”是男是女都不知晓,便急着往井里投毒了。
“证据呢?”明德帝声音冷下来,“口说无凭,可有人证物证?”
灰衣男子咽了咽口水,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这、这是卖身契!还有……还有民女们身上的伤!”
“哦?”落落指尖勾住腰间鎏金腰牌轻旋,令牌在阳光下划出冷冽弧光,如出鞘的剑刃般割开满室腌臢。
她抬眸时,断簪上的琉璃珠碎成星子,“巧了——苏某正是你们口中‘强抢民女’的苏县令。”
鎏金令牌“当啷”落在苏明澈掌心,惊起满室抽气声。
老汉抬眼望向她发间野雏菊,瞳孔骤缩——那朵沾着晨露的小白花,分明是今早孙女追着“苏姑姑”跑了三条街才插上的。
“各位说我抢民女?”落落指尖抚过腰牌上“清正”二字,忽然撩起袖口。
小臂上狰狞的烧伤疤痕如扭曲的火舌,从腕骨蜿蜒至肘弯,“这道疤是去年上元节,为救困在火场的绣女所留。
当时被我护在怀里的小丫头,如今已能在绣坊独当一面。”她扫过人群,眼尾凝着冰碴,“至于你们说的‘伤’——”
灰衣男子后退时撞翻茶桌,青瓷碗摔碎声里,明德帝轻轻颔首。
小凳子带着暗卫如鹰隼般扑向“苦主”,三两下扯开为首“民女”的头巾——乌发散落处,露出男子半旧的束发铜冠。
卖身契被抖开时,新盖的朱印还泛着潮意,在阳光下洇成滑稽的红团。
“这、这是栽赃!”灰衣男子两股战战,忽然指向落落,“她、她一个女子,怎可能是县令?定是妖女惑众!”
“妖女?”落落忽然笑出声,断簪上的琉璃珠随笑声轻颤。
她解下外裳掷在桌上,露出内衬的藏青色官服,左襟獬豸补子在阳光下昂首长鸣,“小仲城的百姓选我当县令时,可没问过我是男是女。
他们只知道——”她指尖重重叩在腰牌上,“苏某的惊堂木下无冤魂,苏某的药箱里有仁心。”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低低的议论。
卖糖葫芦的王婆挤到前排,指着灰衣男子骂道:“我亲眼见你昨儿在徐家别庄进进出出!敢往苏大人身上泼脏水,当心遭雷劈!”
明德帝望着落落袖口的伤疤,忽然想起北疆军报里她单枪匹马护医帐的记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苏县令,下次亮身份时……不妨温柔些。”
“陛下可知,”落落拾起令牌重新系在腰间,野雏菊在风里轻轻摇曳,“对付脏东西,就得用脏东西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