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方才说……”他望着镜中她耳尖的红痣,“认识掌管轮回的小阎王?”
落落攥着琉璃簪的手微微发颤,却在触到他掌心温度时安定下来。
窗外的茉莉香飘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沉水味,像极了幽冥河畔的荧光与阳间的日光,竟奇妙地融在一起。
“嗯。”她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她总说要在你梦境里画萤火虫。”
苏明澈挑眉,忽然笑出声。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指腹擦过她唇畔:“可是那个总偷藏桂花糖的小娃娃?”
见她瞪大眼,又低笑补了句,“上月我在城隍庙祈福,曾见只金笔从半空掉下来,在签文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吉’字。”
落落怔住,想起小阎王每次偷糖时,总把算盘藏在背后的模样。
阳光突然被云层剪碎,落在苏明澈指间的裙带上,像段犹豫的留白。
他替落落系扣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着精致的盘花结,忽然轻笑出声:“落落又在说胡话了。”语气温软,却带着惯有的、对她那些“奇思妙想”的纵容。
落落望着镜中他微弯的眼角,指尖攥紧琉璃簪。
幽冥河畔的荧光仿佛还在掌心发烫,小阎王掰着短胖手指数“苏明澈命盘有她名字”的奶声还在耳边晃。
可此刻,她用沾着墨香的指尖替她掠发,眼底盛着的,是阳间凡人独有的、对“怪力乱神”的清醒。
“我是认真的。”她转身直视他的眼睛,
“她五岁,扎羊角辫,总偷藏桂花糖,金笔能划开生死簿——”
“好好好,”苏明澈笑着摇头,从妆奁里取出胭脂,“定是昨夜批牍太累,让你梦见了哪家的小丫头。”
胭脂扫过她颧骨时,他忽然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待忙完这阵,我带你去江南看灯会,那里的‘鬼市’倒是热闹——”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道金光。
“啪嗒”一声,一支金笔砸在书案上,笔杆刻着的“阎”字。
苏明澈瞳孔骤缩,看着落落弯腰捡起笔时,书案上的宣纸忽然无风自动,“刷刷”写下行小字:“苏明澈!再不信姐姐,我就把你梦境泡进忘川水!”
落落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发白,却仍在强作镇定。
“这、这定是……”他喉结滚动,指尖抚过金笔上的刻痕,忽然听见远处城隍庙方向传来奶声奶气的威胁:“明日必须带桂花糖来!不然……不然我让孟婆在你汤里加三倍黄连!”
她忍不住笑出声,将金笔收进袖口。
晨光穿透云层,在他发间织出细金。
苏明澈忽然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落落可知,我为何不愿信?”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像望着团他不敢触碰的火焰,“我怕你说的都是真的——怕你本是天上星,却为我坠进了人间泥沼。”
落落怔住,看见他无名指根淡淡的茧——那是替她抄经时磨的。
鬼市的风忽然穿透窗棂,带来缕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划过他颤抖的睫毛:“若我偏要做颗落在你掌心的星呢?”
苏明澈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
书案上的金笔忽然蹦跶起来,在宣纸上画出满篇歪歪扭扭的爱心。
远处传来小阎王气呼呼的嘀咕:“笨男人!快说‘我信’呀!不然本阎王就……就把你的婚书改成‘生生世世只能抱落落姐姐’!”
落落埋在他胸前笑出泪来,听见他闷声闷气的鼻音:
“信。”他吻着她发顶,像吻颗失而复得的星,“哪怕你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我也信——只要是你说的,刀山火海我都信。”
窗外,金笔终于心满意足地飞回幽冥,
在忘川河畔画出道虹桥。
小阎王坐在桥头啃桂花糖,看糖纸飘进阳间,恰好落在相拥的两人肩头。
她晃着算盘笑出小奶牙:“这才算开窍嘛!下次再惹姐姐哭,本阎王就把他的良心掏出来,蘸着桂花蜜喂忘川鱼!”
而阳间的晨光里,苏明澈正捧着落落的脸,
认真得像在宣读最庄重的判词:“以后你的每句‘奇思妙想’,我都要拿生死簿当宣纸,
蘸着真心来写。”
巳时的阳光里,林清姝抱着药箱跨进门槛,发间玉簪坠着的银铃“叮铃”轻响。
“落落!”她挑眉笑望着案头堆成小山的公文,脚边忽然蹿来团金光——是小小,蓬松尾巴扫得宣纸沙沙响。
“哟,小小又胖了?”她蹲身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惹得它吐着舌头往她怀里钻。
“落落!”她挑眉笑望着案头堆成小山的公文,“苏将军说你梦到奶娃娃,我还当是哪家小公子偷跑来了——”
话未说完,却在看见落落耳尖泛红时,忽然捂嘴轻笑,“莫不是苏将军想当爹想疯了?”
落落搁下狼毫笔,绕过书案给了她个熊抱。
“快替我劝劝他!”她压低声音,“昨夜分明是梦见小阎王在忘川扑腾,他偏要曲解成‘求子’——”
林清姝指尖搭上她腕脉,忽然敛了笑意。
“脉息虽虚,但比上月好多了。”
她抬头看向正隔着纱帘踱步的苏明澈,眼尾微弯,“某人昨儿半夜敲我房门,捧着《求子偏方》非要我逐字批注,倒像他才是有孕的那个。”
小小忽然“汪”了一声,叼着苏明澈的鞋跑远。
落落捂脸长叹,想起昨夜苏明澈替她揉肩时,忽然冒出的“落落若生女儿,定像你一样好看”。
窗外槐树叶沙沙作响,惊起两只麻雀。
林清姝从药箱里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晒干的桂花与蜜饯:“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让厨房做的——且慢用,我去替你训训那傻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