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深邃而宽广的巨大幕布上，星星稠而密。很多个光点汇聚，像宝石点缀在绸缎上，时不时闪动。
空地中，两人站在石像兽面的那半边旁。
唐晓翼抬头看去，神像上隐约有尖角突出，像被泼了浓墨。
黑色身影来到男人前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格尔，别这么紧张。”
他衣冠得体，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不像是天堂村的村民。
他撑着手杖走到林边，站到一棵树下。
被称作格尔的男人注视着他。
今晚，那人仍拿着那柄黑檀木剑杖。它的表面油光发亮，藤蔓花纹凸起，蜿蜒盘绕杖身。顶端镶嵌一颗椭圆形天然紫水晶，散发出柔和浑厚的淡光。
千百片树叶在风中舒展开来，互相鼓动，风一吹就止不住地响。
格尔脚步一顿一顿，靴子踩上杂草，跟着走过去。
他开口，声音中带着怒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勾当。”
“不不不，格尔，是我们。”黑色身影坏笑着掀下帽子，看向他。
“斯塔，你陷得太深，就不怕伽梵神降下惩戒！”
那个黑色身影原来是伽梵神之子斯塔。
“什么时候连你也信这种鬼话，忘记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了吗？”
格尔直视着他。
斯塔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像被雾色薄纱掩住，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只有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层假象。
格尔的发尖淌下汗水，却依然没有摘下帽子。他攥紧拳头：“这次你想要的太多了。”
斯塔用手轻轻摩梭紫水晶，带着他惯用的优雅腔调开口道：“可是他们心甘情愿，还觉得我是救世主呢。”他摊开另一只手，“他们赶着送我钱，我为什么不要？”
格尔沉声说：“这么看来，你不准备收手。”
斯塔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朋友，你今天是怎么啦？你难道能拒绝一袋子钱被塞进手里？”
“可是你……”
斯塔打断他：“行啦格尔，我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只是还没有适应新身份。”
他双手握住手杖：“没事儿，等再过一段时间了，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格尔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再回话。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四四方方，盒上花纹繁复。
“试用药剂只有两支了，其他的……还在实验中。”
斯塔伸出瘦白的手，抚上盒盖。
月光让树影显形。树叶大片地摇曳着抖动，撇下细碎斑驳，像黑白花纹毛毯盖到地上。
他把盒子收起来，声音不住上扬：“为我们共同的利益！格尔，我想很快你就可以赎她回来了，你想想那时候！”
格尔的胡子抖了一下，最后嘟囔着说：“行吧，你注意点用这药，副作用可没人知道。”
“我懂，我懂。不用担心，放心交给我。”斯塔重新戴上帽子，嬉笑着去拥抱格尔，但他侧开了。
斯塔也不恼，摘下礼帽，对他行了个绅士礼。
“下次见面请你去老地方喝酒！”说完，他拄着拐杖离开了。
格尔一脚踹在树干上，惊得树叶纷飞。
不久，他把帽檐拉得更低，也匆匆走进村落。
唐晓翼目睹全程。确认人都走远，他扶着树干缓缓起身。在草丛间蹲了太久，此刻他只觉得腿又酸又麻。
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沿着山边行走。经过石像时，他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唐晓翼原本以为是块石头，可当他低下头时，却见一个东西泛起金属光芒一闪而过。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里。实在是太黑了，他只好蹲下身，用手在草地上摸索。
他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很光滑，表面呈弓形凸起，中间是镂空的，牢牢粘在地上。
这绝不是石头或是其他什么自然之物。
今夜唐晓翼没有带手电筒。郁㮈和他说过，天堂村居民一般在凌晨就会起床，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于是他决定明天晚上再来一探究竟。他没有多停留，悄无声息地在小道上疾走，很快翻墙进了郁㮈家的院子里。
回到房间之后，唐晓翼一直在想那个黑色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直到一声嘹亮而渺远的鸡啼唤醒村落，他才回过神来。
窗外依旧夜色浓重，但鸟鸣声已经此起彼伏，甚至盖过了蝉鸣。
前一晚，唐晓翼只在半夜隐约被吵醒，但他没有醒来。现在他听着外面演唱起多重奏，铺天盖地涌入耳朵。
唐晓翼想他应该知道为什么天堂村村民会凌晨就起床了。
一个万鸟齐鸣的铃声会准时唤醒每位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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