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对于郁祈进个山洞能把衣服弄丢的行为表示不解。
郁祈本人也同样如此。
他换上明显大了不止一码的衣服,袖口跟个水袖似的耷拉着,裤脚在脚腕上堆了好几层。
郁祈亦步亦趋地走过树林,来到高塔前。他仰头往上看,此时天完全被黑云盖住,云层厚重吸饱雨水,看上去离地很近。有可能承载不住重量,随时会塌陷、掉落。
跟着信使的指引,他一只手抓着裤子往上拎,穿过塔门,走上楼梯。
郁祈第一次走进塔的内部。
从小他就对这座塔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他每天出去玩都会来回经过,塔门总是紧闭着,他从来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吃人的野兽?
被囚禁的精灵?
塔内闷热窄小,楼梯忘不见尽头,陈旧木板漫出霉味,打碎了郁祈的一切幻想。
——吱呀。
每走一步都伴随令他牙酸的声音。
昏黄光线下,郁祈感觉自己小腿有千斤重。他艰难地抬起腿,等麻累感从膝盖往上窜,化作一口吐气离开,再走上下一节台阶。
等郁祈够到塔顶后,垂着头直接坐到木板上,大口喘气。
“郁祈你怎么才来呀?太慢了吧!”声音从郁祈头顶传来,他一下就听出是他的伙伴。
他抬起头,气都没喘匀:“什么啊……我比你们……晚进山洞……好吗?”
“你怎么穿成这样?这衣服都能当裙子穿了吧哈哈哈!”几个人拽着他的手臂,一起把他扶了起来。
“我们来猜猜看谁的棱珠会变成黑色?”
“反正肯定不会是我!”
信使的声音带着威压,打断了闹成一团的孩子们:“静肃之地,不可喧哗。”
郁祈和伙伴们乖乖闭嘴,老实地排进队伍里。
站在郁祈前面的小伙伴走向楼台。楼台是个半开放圆台,凸出塔外。
郁祈伸长脖子往那儿张望,只能看见几个人影走来走去。
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棱珠肯定不会变黑的孩子跑出来,脸上挂着泪,跑到郁祈身边停下了。
他红着眼睛,哽咽地小声对郁祈说。
“加油。“
他奔向楼梯,郁祈扭过头,瞥见他紧握成拳的手里藏不住的一角黑。
郁祈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攥着棱珠的手心冒汗,一步步向楼台走去。
走向死亡,还是走向新生?
郁祈不知道。
斯塔和信使站在一旁。郁祈偏过头,楼台依着伽梵神像而建,石像摊开一只手,指尖抵着楼台栏杆边缘。
郁祈从来没这么近地看过伽梵神像。
历经岁月风雨,近看会发现神像表面长出青苔,有些地方被腐蚀得凹凸不平。
“把你的棱珠放上去。”
郁祈缓缓抬起握着棱珠的那只手。
棱珠连心,晦则混,明则清。
他把棱珠放到神像手上,郁祈手掌温热,扫过石像指尖,有些凉。
郁祈注视着棱珠。
很快,棱珠中心长出一个小黑点,随即向墨水一样染开,瞬间变成黑色。
郁祈不可置信地拿起棱珠。
斯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没人说话。
连风声都没有。
伽梵神像沉默地闭着嘴。
但是你仔细听,能听到他的心脏在跳动,他在呼吸,他在悲鸣。
-
“啊!不要!”
“放开我!”
一阵稚嫩的呦哭惊天动地。中间空地上立着几个木桩,陈旧焦黑,几股粗麻绳牢牢缠在上面。
五六个孩子被人死死抓住,粗暴地往木桩上抵。他们无视孩子们的哭喊,强行将他们绑到上面。
唐晓翼皱着眉,握紧拳头。
怒意越烧越旺,直冲大脑。
愚昧迷信者。
残害生命者。
向来是唐晓翼最痛恨的一类人。
啊不,他们已经不在人科的范畴了。
他深吸几口气,目光从一个个孩子中扫过,还是发现了郁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