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无忧花(十三)陌路宏图
我们迅速退出了房屋,无暇再思考她话里隐藏的意味。那方小小的院子被灼烧的不住咔嚓作响,像是苍老将死之人最后的呼救。
火舌飞上去,吞噬了大片的天空。暗红色的焰裹挟着大片的空气,面前的阴冷气息似乎被扭曲起来,在不断扩大的焰火中,我看见一张狂笑的脸。
没有人出来救火。
“她的舌头是被剪子剪下来的。”我倚在旅社门前的石井上,踩着一箱冰镇啤酒,黑瞎子向我这边走过来,手里提溜了两张馅饼,大大咧咧的坐在井沿上。
我看向他,他则昂起头仰过去,半边身子被井上遮着的阴影覆盖,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我看他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伸手,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脚踝。
“小心掉下去。”我迅速为这一行为找到了借口,他则抬起了腰身,抬起上半身来瞧我,被墨镜遮盖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们默然对峙了半晌,他却笑了出来,带着他一贯的轻佻和放浪,对着我说:“我要是想跳下去,你拦不住我,信不信?”
不等我说信抑或是不信,他一个纵身,躯体弯曲,像只鱼一样摔下了井底,我一时不察,竟然被他也带了下去。
井里的冰水凉的刺骨,万幸并不深,我扶着墙壁站起来,感觉水将将没过我的小腿,于是放心的直立着,去找黑瞎子的身影。
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发个什么癫,但目前还是不能让他真的给自己淹死。我缓慢的适应了井底的黑暗,视线一扫,正好对上他要笑不笑的嘴角,啊,忘了这个老家伙不用适应了。
没等我质问,他向井壁的四周仰起下巴,示意我去看那些繁复诡异的花纹。
我视线扫过去,看见了几乎震撼的血腥场景。
那些断肢残躯还停留在我的脑子里,黑瞎子已经提着我的脖颈翻出了井口。他看着我飘忽的眼神,两个湿漉漉的人靠在井边,像两只丧家的野狗。
“我有一段时间见习过法医学那边的打下去,对,就是那会被叫做仵作的活。
只是几个月,我却已经见过无数尸体,有被泼了硫酸,烧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有被砍了几百刀,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好皮的,还有被切成几块往湖里一泡,捡回来拼都拼不全,左胸不知道被哪只鱼吞进肚子的。
那个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人这种生物 能对自己的同类下如此的狠手呢。他们没有人性存在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找了很多年。”
“你找到了吗?”我递给他一瓶啤酒,他在石头上敲碎了瓶沿,咕咚咕咚灌进肚子,瞬间没了小半瓶。
“没有。”他墨镜下的鼻子有点红,可能是喝的太猛呛到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结论。”
“每一次当我找到理由的时候,更血腥更残暴的东西就又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皱起眉毛,但我知道他不是厌恶 他只是无奈。
解雨臣扔给我一块厚重的白浴巾,砸到头上直接给我蒙头盖住。我几下扒拉下来,裹在身上,看他在台子上搅合着什么东西,眼镜不知道飞到哪里了,我看不清晰,只能瞧见他似乎在冲泡一杯什么东西。
姜茶。我一边惊叹于他是怎么弄来的,一边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入口。我抬眼看过去,他身上还穿着规矩的西装三件套,被叠的一丝不苟的袖口和考究整装的配件,只是白色的领口沾了几滴水渍,让他显得有些凌乱。
“成品的姜茶。”他当然知道我在顾虑什么,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一边仔细去瞧药膏上的中英翻译,确认没有什么副作用,随手丢到床上,让我自己去抹被剐蹭到的脚踝。
其实这点小伤没什么,甚至没有我们两个在切磋时候他不小心把我搞得脱臼来的疼。但他面色不善,我知道他对于我们三个不告而别点了间房子又和黑瞎子摔下深井这件事依旧含着火气,于是没敢质疑,乖乖咽下辛辣的液体,才感觉他眉间的蹙起缓和了些。
“井底可能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他听完我的看法,没先得出结论,反而看着我问道。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想起那墙壁上绘制的如何制作人皮唐卡的过程,和开膛破肚的画面边缘上开怀大笑的富家子弟,一股反胃的情绪依旧不止,甚至更甚了些。
“如果天葬台不是突破口,那这个井底确实有可能是谜题的入口。”我沉思片刻,得出自己的结论。小花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很深的看了我一眼。
“吴邪。”他说:“你知道的,这只是谜题的入口。”
我明白他的意思,事到如今诡异之处越发增加,而趁着陷入不深时早些回头,可能是亡羊补牢的唯一方法。但我也明白,当那个女人点明所谓姐姐的灵魂已经附着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了。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允许有人再次附着在我的身上,企图操控我的生活,更别提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将他们全部卷了进去,我就更不能坐视不管,只顾着逃避。
很久以前我也以为逃避是远离一切痛苦的灵丹妙药,但越是逃避,那些如同跗骨之俎一样的酸涩就会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所有人裹挟在内,只漏出一个可怜的呼吸口,让我得以透出鼻尖,贪婪的吮吸灼热的空气。
我不能再看同一出悲剧,我告诉他老妇人对于“姐姐”的诠释。解雨臣罕见的没有任何答话,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瞳孔之间相互碰撞,把那些奇异的气氛再一次扩大。
“你来决定。”他最后撤回视线,算是认输,在烈日里叮嘱我早点休息。
我挑起半边眉毛,他退出房间,在关门前又折返回几步,轻声道:“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可以问问张起灵。”
还没等我稀奇于他如同服软的话,就听见他说:“毕竟又是明妃藏传,还是他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