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比很久要更久的，以前的故事。
雪花朔朔地在夜幕中飞舞。
“哇啊！！！”
随着一声婴幼儿的尖声啼哭，一只烟头精准地烫在她稚嫩浑圆的肚脐里。
“多恩！”一个清冽的女声传来，“你喂她吃了什么？！”她手里握了一个奶瓶，里面泛着淡淡的绿色。
“抹茶。”多恩笑笑，拿起左手边一支试管，查看蓝色液体底部的沉淀物，观察了片刻之后，他放下试管，转过上半身，淡灰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女人。
“二狗已经养了一年了，”多恩一直笑着，“差不多要送她去那儿了。”
“多恩，你怎么能如此忍心……”女人厉声道。
“王俏女士，你有担心的时间不如多照看你的花，它们就快要打蔫了。”
“那孩子呢？孩子在你眼里是什么？啊？？”王俏愤怒起来，“第一个孩子你不要就不要，也就算了。”
她踢了一下多恩桌边的垃圾桶，垃圾桶翻倒在地，一些实验残渣、废水在地上蔓延开。
“二狗她难道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吗？”王俏痛苦道，“你疯了，你疯了…”
王俏抱起床角衣不裹体的二狗，向卧室门外迅速走去。
“你爸爸不要你啦，”王俏絮絮叨叨地动着嘴唇。
“烟头…”王俏在客厅里猛然扯开嗓子，“多恩你个魔鬼！你不是神族，你这个败类！”
“王俏，你的花都要枯萎了。”多恩阴着脸走出房门，踱着脚步，从容地走到王俏面前，“母猪产后护理不到位，情绪激动，我的失职。”
“多恩！！！”王俏伸出手向多恩抓去，反而被多恩擒住手腕。挣扎之间，王俏一头长长的卷发散落开来，像海浪一样抖动着。
“花艺师不要花了，她是什么…”多恩嘴里轻轻念叨着，“医者仁心，我需要救她。”
多恩擒住王俏，向沙发上倒入。
小二狗的哭声随着夜色的深沉而渐渐低下去。
“你是什么？”
“一个母亲。”
“是的，你还是什么。”
“花艺师。”
“那我是谁。”
“魔鬼。”
“不对。”
“败类。”
“是的…你是败类。”
“我不是，你是。”
“我是谁。”
……
“…医生先生，我的神明…”
多恩眯起眼睛，低低地对王俏耳畔沉吟：“就像昨日重现。”
王俏喃喃回应着空气：“嗯…嗯…”
多恩十指向脑后顺了一下他自己的头发，轻松地用力微笑了一下。
小二狗早已不再发出声音。
女人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房间里穿出试管碰试管的声音。
王俏猛然起身，走向沙发另一侧的小二狗，她简单用一边的包布给小二狗包裹起来，抱着她走向她自己的卧室。
她坐在桌前，扯出一张A4纸，拿起一边的钢笔，开始写字。
“二狗，女，一岁，一月一号出生，健康，家中负担过重，不能扶养，愿贵院收留。”
王俏抱着女儿，拉开门，迈出门槛，又将门轻声关上，走进了夜色中的大街。
“…悉悉索索…”街边的绿化带灌木丛里传出声响。
王俏双目空洞，走在街灯下，一只手抱着无声的女儿，未加以注意。
孤儿院走到她的家宅距离，只有一站到下一站公交车经过的时长。
王俏看了看门卫值班室漆黑的玻璃窗，弯下身子，将小二狗放在门卫的窗户下方。
王俏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在夜色中逐渐消失。
“地狱之火一直在燃烧呢。”一个柔软的男声从孤儿院的电动伸缩门内传来，“笃笃，”纤长柔美的玉指点了点值班室的玻璃窗。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啊…哈——谁啊——”精练的寸头下是一张未完全醒来的脸，值班室的大爷缓缓睁开眼，伸展了一下双手，模糊的视线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阿花啊，哦！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大爷往双手哈了哈气，拿起一边的茶缸，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有人送娃了，在您窗户下边呢。”
大爷打开电动伸缩门，一个身影迈入了街灯下。
一双大红色的塑料拖鞋，厚实的白色袜子，简单的卡其色运动裤，街摊上几十块一件的黑色短棉衣紧紧地裹着他的身子，火红的长发束在他后脑勺，一些发丝慵懒地搭在他肩膀上。
“呵呵～”阿花抱起脸色泛紫的小二狗，“你的姐姐还在屋睡呢。”
伸缩门机械地拉动起来。
阿花一边往回走，一边念着词：“那会儿是四年前，你姐姐呢，也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包裹里呆着。”
“出去散步遇见熟人了，”阿花抖开包裹里夹着的纸，“那年是二月份末尾，这户人家也是有意思，捡着出生的时间送娃。”
小二狗的嘴角突然冒出绿色的泡沫。
“…还试了药品是么…”阿花无奈地笑笑，“不知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回去给你逼出来。”阿花火红的丹凤眼中闪过一缕青芒。
阿花将小二狗放在自己床上，双手扶住小二狗的包布。
白包布渐渐出现了淡绿色。
“小家伙给你安排上个纸尿裤吧，”阿花笑了笑，将包布扔进床边置物柜上的铁盆，一股青绿的火焰在盆中燃起，刺鼻气息一阵一阵传来，直到黑色的灰烬在盆底聚成一堆。
“你姐姐叫雪钰，金玉良缘，我给起的，好听吗？”阿花摇着奶瓶，望着熟睡的小二狗，“还真是有缘分呢，你俩都给赶上了下雪的天气。”
“蓝眼睛，”阿花念叨道，“像极了月光落在事物表面的颜色呢。'月'字吧，雪月。”
“复杂一点，我带回来的女孩儿要认真地起名字。”
“'玥'吧！珍珠的名字，话说珍珠也像是一轮明月呢。”
阿花看上去十分满意，他折了折写有小二狗信息的纸，“空洞的笔迹，但写的还算全面，”放进了柜子的抽屉里。“说不定小家伙哪天向我打听她的过去呢。”
“刷刷刷…”阿花仿写字迹拟了一份新的信息条，对着熟睡的小二狗挥了挥纸条：“回头登记就用这张了哦。”
阿花起身反锁了房间的门，打了个哈欠，蜷缩起身体，从四肢开始，化为一只火狐狸，它灵活地穿过垂着的床单，钻进床底，趴在一张毛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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