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你也见过吧？”路垚问。
小警察老实的摇头：“那倒没有——但我听说，沈科长十年前，抓到了刽子手连环案的杀人凶手，才当上警员的，之前他就是个巡逻的。”
哦？路垚一听这里边有戏啊，便让他详细说说。
说起这事儿，那小警察可是怪声连连：“民国初年，那会儿不是刚把斩首取消了嘛。有个松江的刽子手叫王一刀，在家闲着没事儿干，手痒就连着杀了好几个人。后来被巡夜的沈科长拿下。处决前，王一刀在刑场上放话，说将来还会还魂回来报仇。这事儿当时闹得特别轰动，还上过报纸。”
白幼宁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
“十年前处决，现在才还魂，看来这地府比咱上面还忙啊。”路垚意有所指。
乔楚生听着这话乜了路垚一眼，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那小警察却以为路垚是真的在分析鬼，他一脸认真的问：“您也信这个？”
路垚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你觉得，沈科长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看卷宗了？”
小警察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肯定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路垚点了点头，刚准备再诈几句有用的东西，却被进门的人给打断了。
“行了！别一天神啊鬼啊的，胡说什么！”来人正是闸北分厅的厅长。
说着，他点头跟乔楚生打了个招呼，乔楚生也点了点头。
路垚还在看现场，乔楚生被厅长带去了办公室，厅长客气的给乔楚生沏茶。
乔楚生抬手拒绝：“哥，别忙活了，待会就走了就。”
对方还是端了一杯茶过来：“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乔楚生点了点头：“挺好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厅长就又说：“你说这案子也够邪门的，发现尸体的时候，里外门窗都反锁了，门口还有警卫，楼道里还有我跟警员，绝对不可能有人从这屋里跑出去的。”
乔楚生也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暗门暗道检查过吗？”
“绝对没有，要不你再派人再仔细检查一下。”厅长说的笃定，显然乔楚生要再查就不合适了。
乔楚生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老爷子交代了，说这个案子必须得破，绝对不能耽误你的仕途。”
“唉……”厅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老爷子对我好啊，兄弟，让你多费心了。”
“都是自己人嘛。”乔楚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
路垚还在跟白幼宁看现场，瞅了半天，白幼宁还是没有放过那个风扇：“这个风扇很可疑啊……”
路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风扇：“怎么说？”
“如果身形足够小，应该能从扇叶钻出去。”白幼宁说着有心想实验一番。
一边的小警察立马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风扇还是开着的，后来我觉得房间阴气太重了，才给关上的。”警探说着，不自觉的又把事情绕到了灵异上。
“所以说嘛，我觉得这次很有可能是恶鬼索命。”刚才问话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路垚这会儿又开始诈他了。
“是吧！我们私底下全都这么认为。”那小警察果然一下子就上当了，跟着他的话说。
“回去赶紧跟哥几个说一下，横死的人啊，怨气最重了，去庙里求几个护身符，特别是平日里跟他有仇有怨的，这种人最容易被恶鬼缠上了，赶紧去。”路垚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说。
小警察双手合十给路垚做了个感谢的动作就走了。
“你到底想干嘛？”白幼宁看着他的笑容莫名的起鸡皮疙瘩。
“经过这一轮勘察呢，我认为这个房间里最可疑的，就是这个留声机。”路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嗯？可疑在哪儿啊？”白幼宁还没意识到路垚是想干嘛，认真的问。
“你看这个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很土，毫无品味可言，可是这个留声机，据我所知全上海不超过三台，而且他听勃拉姆斯！勃拉姆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就……”路垚扯不下去了。
白幼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就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了你也不懂。”路垚不扯了，直接道，“总之啊，推理过程中任何与死者身份不符的证物都是线索，所以这个留声机呀，我必须拿回去好好研……”
白幼宁一把压住留声机：“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我警告你啊，不要阻挠我办案，放手！”路垚抬手拍了白幼宁一把。
乔楚生听到他俩的吵闹声走了进来：“这台留声机呢，是我们家老爷子送给厅长的，前两天副市长过来视察，怕影响不好才放这儿的。”
“这都是托词。”路垚不听。
乔楚生对路垚这贪财的性子实在是没法儿，只好说：“要不这样，你把案子破了，我代表厅长把这个送给你。”
“真的假的！”
“真的呀！所以破案去吧。”乔楚生认真的点头。
“那这些个唱片……”
乔楚生无奈：“……都送你了。”
路垚迷之一笑，然后走到了桌边回想着尸体的样子和刚才看过现场的人说过的话……
刽子手……
十年前……
巡逻的……
密室杀人……
还魂报仇……
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哈欠，乔楚生见他有动静，以为是有头绪了，就问：“想到什么了？”
“困了。”路垚闭着眼睛说。
两个人都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随后，乔楚生便说有事先回了捕房，白幼宁带着他出去喝了个下午茶。
“喏。”白幼宁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什么？”路垚瞥了一眼文件又闭上了眼睛。
白幼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查前情怎么知后事如何发展，就问：“刽子手杀人案的卷宗，不看啊？”
路垚大有一副我瞎了的架势：“我有阅读障碍，字一多我就头晕，想吐……”
“……没关系，我给你读。”白幼宁也真是服了这个祖宗了。
“咳！”她极其大声的咳了咳，读道，“民国初年，斩首改枪决，人称王一刀的刽子手失业后，无所事事、日日买醉。”
“民国四年一月三日深夜，王一刀在酒后，偶遇一侥幸脱罪的杀人犯，言语间与其发生冲突，王趁着酒意，将对方拖到阴暗处，一刀斩杀。案发后，王一刀迅速被锁定为凶手，然而在追捕王一刀的过程中，接连发生了两起斩首命案，由于此案迟迟未破，引发了市民恐慌，警局巨额悬赏王一刀。”
白幼宁读着打了个顿儿，翻了下资料继续道：“随后在王一刀2月5日再度作案时，被一个临时巡警在香满楼门前抓获，被捕后连夜审讯，王一刀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毫无悔意，次日深夜执行枪决……”
路垚听出了些门道儿来，问：“也就是说，他是在杀第四个人的时候被抓的？”
白幼宁点头：“确切的说，是在抛尸的时候。”
白幼宁看着资料没有再继续说话，路垚闭着眼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开口，就问：“发现了什么？”
“第一个是侥幸脱罪的杀人犯，第二个是刚刑满释放的惯犯，第三个是鸦片贩子，第四个，只是个教书先生？”白幼宁皱眉道，“之前三个死者都有案底，第四个没有……”
路垚睁开眼睛朝她伸手要资料：“我看看。”
白幼宁把资料递给他继续读道：“案发当晚，王一刀从相好家中出来，偶遇了教书先生，两人发生肢体碰撞，王一刀觉得被冒犯，当场将对方斩杀。”
“前面三个，罪犯都还挺正常的，第四个，有点蹊跷。”路垚看出了点问题来，自言自语的琢磨着。
白幼宁试着分析：“有没有可能是杀红眼了？”
路垚摇了摇头：“前三起是谋杀，用大刀斩首，最后一起，冲动杀人，用小刀刺穿心脏。虽然都是用刀，但杀人手法不一样，而且这个卷宗行文也有问题。”
白幼宁倒还真没注意这个，问：“怎么说？”
“白大小姐，你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怎么对文字这么不敏感啊。”路垚乜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说。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说：“你少废话，到底哪里奇怪了？”
“你看啊，前面三起呢，都是第三人称的客观描述加上第一人称的口述，其中占比大概是三比一。”路垚指着桌上的卷宗说，“到了最后一起案件，基本上就没有了第一人称的口述，全是第三人称的客观描述了。”
说到这里，白幼宁也就明白了：“……也就是说第四起是被栽赃的。”
路垚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白幼宁挑眉看他，路垚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严刑逼供，前面三起的罪犯还算清醒，还能够供述，到了最后一起，他已经撑不住了，上面又给了压力，就记他头上咯。”
“那这算违法啊！”白幼宁皱了皱眉心，看起来一脸的不爽。
“杀一个是死，杀四个也是死，只要他认了第一宗，后面结果都一样。”路垚搓摩着卷宗，沉声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始终不合乎法度，白幼宁依旧不满：“那这些案子，在法理上是有瑕疵的。”
路垚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那个年代，想要在上海找到一件没有瑕疵的案件……也很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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