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弘石

石凯数着钱包里最后三张百元钞票时，黄子弘凡正用勺子刮着泡面桶壁上最后一根面条。

热风从出租屋的破窗缝里钻进来，把墙上贴着的毕业照吹得哗啦作响。

照片里两个穿着学士袍的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完全想不到后来会沦落到共吃一碗泡面的地步。

"我觉得我们该考虑转型了。"黄子弘凡突然放下泡面桶，一脸严肃。

石凯心头一紧："你要放弃音乐？"

"不，我是说……"黄子弘凡从床底拖出吉他，"我们该试试街头卖唱！昨天路过天桥，看见个大爷唱《爱情买卖》收了满帽子钱！"

石凯抓起枕头砸过去，却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黄子弘凡，哪怕兜比脸干净也能编出段即兴旋律的乐天派。

而他自己，则是那个会为了一段rap反复练习到凌晨的固执狂。

毕业那天，两人在脏兮兮的地上规划起来："这边放钢琴，那边摆鼓，墙上挂满我们的毕业证书和奖状……”

"还要弄个超大霓虹灯牌！"黄子弘凡手舞足蹈，"就叫'霍格沃兹音乐魔法学校'！"

石凯差点笑撅过去，“你小心人家来找你要版权费！”

实际上，创业比想象中更难。

刷爆信用卡付完半年租金后，两人只剩下八百块。

石凯从二手市场淘来一架走音的立式钢琴，琴键上有几处象牙贴面已经剥落，露出泛黄的底色。

黄子弘凡则用三杯奶茶"贿赂"学弟，把宿舍的爵士鼓偷运了出来。

开张第一天，唯一的访客是来查消防的街道办王主任。

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掉漆的墙面，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还有那架老钢琴上贴着的"专业演奏级"标签——是黄子弘凡用涂改液后加上去的。

"消防器材呢？"王主任问。

黄子弘凡立刻变戏法似的从吧台下面掏出两个灭火器："这儿呢！上周刚检的！"

"我们需要营销策略。"那天晚上，黄子弘凡咬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石凯凑过去一看，上面画着只穿西装的卡通狗，旁边写着："让您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一对一音乐神童培养计划！"

"你这也太……"

"天才的创意？"黄子弘凡得意地转着铅笔，"我连slogan都想好了——'不会乐器的孩子，未来只能当街道办主任！'"

石凯差点把漱口水喷出来。

但不得不承认，黄子弘凡的鬼点子确实有效——三天后，当他们在小学门口发传单时，这个夸张的广告词竟然吸引了七个家长咨询。

第一个学生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黄子弘凡蹲下来与她平视："小公主想学什么呀？钢琴还是唱歌？"

"我想学《冰雪奇缘》！"小女孩晃着脑袋说。

一看就是艾莎的铁粉。

石凯刚要解释那需要先学基础，黄子弘凡已经弹起了《Let It Go》的前奏。

走音的钢琴在他手下竟然焕发出奇妙的活力，小女孩立刻瞪大了眼睛。

"来，跟着老师唱。"黄子弘凡朝石凯使眼色。

石凯深吸一口气，领头唱了起来。

朵朵妈妈惊喜地拍手："老师你们教得真好！"

石凯耳根发烫——这是他毕业后第一次被叫"老师"。

黄子弘凡趁机递上价目表："初级班包月优惠价888，现在报名送限量版音乐小天才徽章！"

等家长交完定金离开，石凯才看到那所谓的"徽章"——黄子弘凡用啤酒瓶盖涂上金漆，穿上红绳做成的。

"你真是个骗子。"石凯说。

黄子弘凡把瓶盖徽章戴在自己胸前："不，我是个音乐教育家。"

一个月后，工作室居然招到了十五个学生。

有个小男孩总是坐不住，石凯教了三节课都没能让他认全七个基本音。

黄子弘凡却发明了"音符怪兽"游戏——每个音都是一个怪兽，弹对了就能打败它。

两天后，小男孩已经能边弹边喊："Do怪兽！吃我一剑！"

渐渐地，"音乐魔法学院"有了口碑。

有家长开始介绍朋友来，甚至有附近的大学生来咨询成人课程。

石凯在收银台抽屉里铺了层红绒布，每天打烊后两人都会数一遍里面的钞票，虽然大多数时候只够第二天的饭钱。

但好景不长，暑假结束后的九月，学生数量骤减。

大部分小孩都去上学了，收银台的红绒布越来越薄，房租水电的账单却一分不少。

"要不我们……"石凯看着账户余额，话没说完就被黄子弘凡打断。

"不行！说好要一起做音乐的！"黄子弘凡罕见地红了眼眶，"我再去多接几个商演……"

晚上，石凯听见黄子弘凡在浴室里偷偷练习明天商演的歌，嗓子已经哑了。

他默默翻出两人大学时写的歌谱，纸张边角已经卷皱。

其中一首《地铁站》是他们大四时写的，黄子弘凡填的词："下一个站台即将到来/不知有没有多余的座位/但至少我们还买得起/一张单程的车票……"

窗外，秋雨悄然而至。

石凯轻轻哼着旋律，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浴室里的歌声停了，黄子弘凡推门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还没睡？"他哑着嗓子问。

石凯把歌谱递过去："记得这个吗？"

黄子弘凡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接过泛黄的纸页，突然用沙哑的嗓音唱起来："拥挤的车厢里/我们四目相对..."

石凯自然而然地接上合唱部分。

两个人的声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交织，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他们不知道，就在三个街区外，一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子正撑着伞走过空荡的街道。

雨声中，隐约飘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男子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名片在他口袋里露出一角，上面烫金的"蒲熠星"三个字，在路灯下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