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开学已逾一月。北影操场上的台词声总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不禁感叹:这世间从不缺少努力奋进之人。这份感慨也化作了我的紧迫感,促使我每日五点前便抵达操场,将暖水瓶轻轻置于地上,雷打不动地开始训练。声乐老师曾赞誉道:“这个姑娘的腹腔共鸣宛如古寺铜钟,能震碎人心底的尘埃。”然而,这背后的努力鲜为人知。为了得到这一句赞誉,我在影视大世界里苦练气息整整一个月之久。晨功日志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次练习的心得与体会,那些字迹仿佛是我奋斗路上的点点足迹,见证着我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执着。
表演课上,《雷雨》片段常常被老师拿来当作教学范例。当我饰演四凤,在那仿若从天而降的暴雨之中颤抖着喊出“我是要活着的”时,就连一贯以严苛著称的陈兵教授眼中都泛起了微微的波澜,眼中有片刻的失神。然而,我内心十分清楚,这样的表现还远远不够。因此,下课铃声响起后,我总是独自留在排练厅里,对着空荡荡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重演这一幕。每一个字句从齿间挤出,每一丝情感在心底翻涌,直至每个手指的痉挛都仿佛刻进了四凤的灵魂深处,与她的命运紧紧相缠。
十一月的某个清冷早晨,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办公桌上,《北京爱情故事》剧组的试镜邀约静静地躺在那份还泛着淡淡油墨香的招生简章中。我的目光被“刘星阳”这个角色深深吸引,备注栏里那句“需要能让观众看见月光的眼睛”如同有魔力一般,让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句话,更像是一种对灵魂深处纯净与温柔的呼唤。
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一直待到闭馆。在《北京青年报》的旧刊堆里,我仔细查找这些年北京高中生自杀率的统计数字,又从《心理学与表演》一书中抄录下青春期焦虑症特有的肢体表现。回到宿舍后,我拉上帘子,仿佛隔绝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接着我踏入那个充满幻想的影视天地,用冷水将头发彻底浇透,随后对着镜子,努力模仿着《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杨静怡那复杂而深邃的眼神,直到睫毛上的水珠在清冷的月光下凝结成冰晶,如同我此刻冰冷而又孤寂的心境一般。
试镜那天,我身着那件洗得泛白的蓝布校服,怀里紧抱着一本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挪威的森林》。当陈思诚导演将关于“刘星阳”这个角色的理解抛向我时,我没有按照常规去背诵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而是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个去年冬天发生在什刹海冰面上的故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冰面上一位少女映入眼帘,她身着红色羽绒服,宛如一点艳丽的火苗在冰天雪地中跳跃。只见她手中紧握着一个写满心事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漂流瓶里,可面对眼前的冰窟窿,她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迟迟不敢将手中的瓶子扔进去。”
"停!"导演猛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指出,"你刚才说到'冰窟窿'时,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我心中一凛,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将角色的焦虑无声地渗透进了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里。那天的试镜仿佛一场漫长的心灵考验,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从即兴表演到台词测试,每一个环节都像是一次对灵魂的叩问。而我,始终保持着肩颈微微前倾的姿态,这不仅仅是一个姿势,更是我无数次观察后捕捉到的——当代青少年在面对未知世界时,那本能般筑起的一道无形防线。
……
2013年春日午后,北京某中学教学楼顶,微风轻轻拂过。17岁的刘昊然站在天台边缘,反复咀嚼着手中剧本的台词。他所饰演的宋歌,是一个将暗恋深埋心底的羞涩少年,那份青涩的情感如同初绽的花蕊,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心事之中。而今日这场天台告白戏,将是宋歌与刘星阳之间的首次对手戏。刘昊然轻声诵读着台词,仿佛能感受到角色内心的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情绪,在这一刻,他与宋歌仿佛融为一体,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那场充满青春悸动的相遇。
"卡!”导演陈思诚再次喊停,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昊然,你的神情还要更闪躲一些,就像突然被车灯照到的小鹿那样不知所措。”少年闻言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刘星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怀中抱着剧本,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做了标记的台词,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要试试交换剧本吗?"我突然提议道,"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全新的视角。"刘昊然闻言一愣,随即接过我递来的本子。他的目光扫过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心理活动批注,仿佛每一段文字都在诉说着未曾言说的故事。"'刘星阳'这个角色,其实是一个内心深处极度渴望被关注的孤独少女。”我轻声解释着,“那些未说出口的潜台词,在我笔下化作了宛如潺潺流水般的诗句,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隐秘而炽热的情感。”
此后,拍摄进程宛如被施了魔法般变得异常顺畅。休息间隙里,两人沉浸于对角色原生家庭的探讨。NG时刻,则化身为彼此的喜剧演员,模仿着对方的小动作,笑声在片场回荡。而收工后的时光更添几分惬意,我们并肩坐在道具自行车上,静静凝望着夕阳,那画面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尤其是那场雨中奔跑的戏份,刘昊然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令人心头一暖。他执意将伞倾斜向我这边,自己却任由半边身子暴露在雨幕之中,湿透的模样令人既心疼又感动。这个充满温情与细腻情感交流的瞬间,被导演敏锐地捕捉到,并保留在了正片之中,成为影片中最动人的片段之一。
杀青的那天,我递给他一本《暗恋者絮语》,扉页上那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给永远带着星光的少年宋歌”。多年后,刘昊然在采访中谈及这段过往时,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廊,轻声说道:“那年春天,我们不仅仅是在演戏,更是在彼此的青春岁月里,真实地经历着成长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