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 第十章

符咒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瓦利西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扫描能量如同潮水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这片废墟区域，范围正在逐渐缩小，精度越来越高。李雅给的屏障正在失效，“清理者”的嗅觉比想象中更为敏锐。

不能再待下去了。

“走！”瓦利西亚当机立断，拉起阿里莎，如同两道幽灵般从地下室的另一个隐蔽缺口钻出，迅速没入倒塌楼房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她们前脚刚离开不到一分钟，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高大人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地下室入口。它没有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小的几何光斑构成，头部的位置闪烁着单一的红点。它“看”着地下室内残留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灵能痕迹（主要是阿里莎尝试感知时散发的波动），以及那枚即将耗尽能量的符咒碎片，红色的光点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坐标确认：Sector 7-Beta。异常波动源已转移。节点IV活性持续。威胁等级评估：提升至‘监控清除’优先级。开始追踪。】

无声的信息流在它内部传递。下一刻，它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水，悄然消散，循着瓦利西亚和阿里莎离去时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能量尾迹，追了上去。

废墟间，瓦利西亚和阿里莎正在拼命奔跑。瓦利西亚的【神之眼】全力开启，不仅是为了规避游荡的灵体和变异生物，更是为了捕捉身后那若有若无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追踪感。

“它……它们追来了吗？”阿里莎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体力远不如瓦利西亚，奔跑已经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嗯。”瓦利西亚简短地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必须尽快摆脱追踪！按照李雅的说法，一旦被“清理者”锁定，除非有能力正面对抗或者有更强大的屏蔽手段，否则几乎难逃一死。

那些废墟低语中的词语在她脑中飞速旋转——“协议七”、“钥匙”、“摇篮并非避难所”、“初始之影”。

“摇篮”……如果指的是那些看似安全据点，那么“摇篮并非避难所”就是一个明确的警告。而“协议七”和“钥匙”含义不明。最让她在意的，是“初始之影”。

她一边奔跑，一边分神瞥向那团始终跟在她们身边，对身后迫近的危机似乎毫无反应的“观测之影”。这个“影”是“初始”的吗？还是说，存在一个更原始的、更本源的“影”？

寻找“初始之影”？去哪里找？怎么找？

突然，她的【神之眼】捕捉到右前方一栋几乎完全倒塌的图书馆建筑废墟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但与废墟低语同源的信号波动！那波动非常短暂，一闪即逝，但却异常清晰！

是巧合？还是……指引？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冰冷气息越来越近！

“这边！”瓦利西亚猛地改变方向，拉着阿里莎冲向那堆如同小山般的瓦砾。

图书馆的主结构已经塌陷，但通往地下书库的斜坡通道似乎还有部分空间未被完全掩埋。瓦利西亚凭借【神之眼】的透视，迅速找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钻进去！”她将阿里莎推入缝隙，自己紧随其后。

就在她们身体没入缝隙的刹那，那道由几何光斑构成的“清理者”身影出现在她们刚才停留的位置。它红色的光点锁定着那道缝隙，似乎有些迟疑。缝隙内传来的能量信号非常微弱且混乱，充满了建筑材料的干扰，而目标的痕迹到这里也变得模糊不清。

它伸出由光斑构成的手臂，试图探入缝隙，但缝隙过于狭窄，且内部结构不稳定，强行进入可能导致坍塌，反而丢失目标。

【目标进入复杂掩体。物理追踪效率低下。启动能量标记程序。】

一道极其隐晦的、无形的能量印记被它射出，如同蛛丝般黏附在缝隙入口处的石头上。只要目标再次出现，印记就会触发警报。

完成标记后，“清理者”的身影再次淡化，消失在空气中，但它并未远离，而是在附近区域进入了潜伏监测状态。

……

缝隙内，瓦利西亚和阿里莎挤在一片狭小的黑暗空间里，周围是破碎的水泥块和扭曲的金属书架。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烂和灰尘的味道。

确认暂时安全后，瓦利西亚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她知道，“清理者”绝不会轻易放弃。

“刚才……那信号……”阿里莎惊魂未定地问。

瓦利西亚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集中精神，用【神之眼】仔细扫描这个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旧报刊阅览室的地下档案库，堆满了腐朽的报纸合订本和微缩胶卷。那股微弱的信号波动，就是从一堆看似普通的档案柜深处传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搬开碍事的杂物，走向那个档案柜。柜子已经锈蚀严重，其中一个抽屉卡死了。瓦利西亚手上微微用力，灵能灌注，强行拉开了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台老式的、早已被时代淘汰的晶体收音机。收音机破旧不堪，甚至没有电源线。

但就在瓦利西亚触碰到它的瞬间——

“滋啦……滋……”

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突然从收音机里爆发出来，紧接着，一个比废墟低语清晰无数倍、带着严重电子合成音质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确认……节点IV……信号接入……】

【……警告……‘摇篮’即囚笼……协议七……关键……】

【……数据片段……播放……】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段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录着对话的片段：

一个年轻的男声（带着焦急）：“……不行！‘摇篮’计划根本就是个骗局！那不是在保存文明火种，是在筛选‘容器’！”

一个年长的女声（冷静而疲惫）：“……我们知道，希利特斯。但这是唯一能避开‘初始扫描’的方法……必须有人进入循环，成为‘影’，才能从内部……”

男声（激动）：“太冒险了！如果‘协议七’失败，你们所有人的意识都会……”

声音到这里，被一阵尖锐的噪音打断，随后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电流杂音。

希利特斯！

瓦利西亚如遭雷击！那是来自未来的、在多次循环后期给予她帮助的科学家希利特斯的声音！从对话内容看，这似乎发生在循环开始之前？他们在讨论“摇篮计划”、“容器”、“初始扫描”和“协议七”！

“摇篮”果然是陷阱！而“协议七”似乎是一个对抗计划？成为“影”？从内部？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团一直跟随着她的“观测之影”。

一个可怕的、却又带着一丝曙光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难道这些“影”，并非纯粹的监视工具，其中一些……是像希利特斯那样的先驱者，自愿进入循环系统内部，试图从内部打破牢笼的“内应”？

而她这个“节点IV”，就是他们选中的……“钥匙”？

收音机在播放完片段后，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了。但它传递的信息，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瓦利西亚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方的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丝缝隙。而缝隙后面，是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真相深渊。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