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公路隧道像一张巨兽的口,深不见底,向外吞吐着阴冷潮湿的空气。隧道内的照明早已失效,只有入口处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地上散落的碎石和废弃车辆的模糊轮廓。远处滴水的声音规律地回荡着,更添几分死寂。
瓦利西亚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隧道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强行催动“悖论之力”的后遗症远超想象,不仅仅是灵能的枯竭,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空虚,仿佛有一部分自我随着那短暂的时间凝固而被一同抽走了。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仍在刺痛的精神。
阿里莎跪坐在她身边,用手帕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她没有再追问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支持。她那微弱的“心灵安抚”能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滋润着瓦利西亚干涸的心田,虽然无法立刻消除疲惫,却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慰藉与稳定。
那团“观测之影”静静地悬浮在几步之外,比之前显得更加淡薄,仿佛消耗了不少能量。但它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警戒的职责,无形的感知网络扩散开来,监控着隧道内外的风吹草动。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瓦利西亚的意识沉浮在记忆的碎片与现实的感知之间。K的话语、“清理者”的冰冷杀意、时间凝固的诡异触感……种种画面交织碰撞。
“悖论之力……”她在心中默念。这种力量似乎源于她自身——那上千次轮回累积的、与“既定轨迹”相悖的经历。它是错误,是bug,是系统无法完全掌控的变量。但它极不稳定,消耗巨大,而且……似乎会引起系统更强烈的排斥。刚才若不是“影”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轻易动用。至少在她完全理解和掌控之前,这只能作为最后关头与敌皆亡的底牌,而不是常规手段。
大约休息了半个小时,瓦利西亚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挣扎着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点食物和水,和阿里莎分着吃了。必须补充体力,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
“我们接下来去哪?”阿里莎小声问,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幽深的隧道另一端,那里是纯粹的黑暗。
瓦利西亚取出日志本。代表Beta锚点的光点在地图上稳定地闪烁着,方位明确指向隧道的另一端。这条废弃的公路,似乎是通往旧工业区相对安全的路径之一,至少可以避开地面上的大部分视线和直接冲突。
“穿过这条隧道,去地图上标出的下一个点。”瓦利西亚收起日志,目光坚定地投向黑暗,“‘影’会指引我们。”
她尝试再次集中精神与“影”沟通,将意念集中在Beta锚点上。果然,那黯淡了些许的“影”内部,再次浮现出那个清晰的箭头符号,指向隧道深处。
“跟紧我。”瓦利西亚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进了浓稠的黑暗之中。阿里莎紧紧跟上,一只手握着水果刀,另一只手则始终拉着瓦利西亚的衣角。
隧道内异常潮湿,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脚下坑洼不平,需要格外小心。瓦利西亚将【神之眼】的感知范围控制在身前几米,既能节省灵能,也能提前发现危险。黑暗中,各种细微的声音被放大:风声、水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不明生物的窸窣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像是出口。但就在这时,“影”的指引箭头突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指向正前方的出口,而是偏向隧道侧壁的一个方向。
瓦利西亚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望过去。侧壁那里看起来只是一片斑驳的混凝土墙,布满了涂鸦和裂缝。
“影”的箭头坚定地指向那里,不再移动。
有暗门?还是某种障眼法?
瓦利西亚小心地靠近,【神之眼】仔细扫描。果然,在看似普通的墙壁后面,她感知到了一个狭小的、向下的通道入口,被一种简陋但有效的视觉伪装和灵能屏障掩盖着。这屏障的能量性质很古老,与K留下的日志本和锚点有相似之处,显然也是“协议七”相关的布置。
她按照K的风格,尝试将一丝灵能注入墙壁上某个不起眼的裂缝。裂缝微微发光,面前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后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阶梯入口。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埃和微弱电流味的空气从中涌出。
“影”的箭头指向阶梯下方。
看来,Beta锚点并不在隧道另一端的地面上,而是隐藏在这隧道之下的更深处。
瓦利西亚和阿里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决心。没有犹豫,瓦利西亚率先踏入了向下的阶梯,阿里莎紧随其后。
阶梯很长,旋转向下,周围是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面布满了管道和线缆。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维护通道或者防空洞的一部分。
越是向下,空气中那股微弱的电流味就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机器运行的嗡鸣声。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但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瓦利西亚试探着将手掌按了上去。
没有反应。
她想了想,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与K同源的灵能(在激活Alpha锚点后,她感觉自己的灵能似乎带上了一丝K的气息),再次按了上去。
这一次,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地向内打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门后的景象,让瓦利西亚和阿里莎都愣住了。
门后并非想象中破败的地下空间,而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圆形大厅!大厅四周是闪烁着无数指示灯的控制台,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由全息投影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城市模型——正是2023年时的城市全景!模型上,七个光点清晰可见,其中Alpha点闪亮,Beta点则处于待激活状态。
一个温和的、略带机械感的电子音在大厅中响起: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来到监控节点Beta,协议七执行者。请激活锚点,同步数据。】
Beta锚点,竟然是一个隐藏在地下、仍在运行着的,前文明留下的监控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