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正在天台上。我这个角度很好,可以看见模糊到虚空的夜色,那些武汉的霓虹闪得很乱,红的黄的蓝的。还有大楼里寓所的黄色灯光,我知道那是属于家庭的明亮。我的左后方可以看见那些树,它们从下往上刺得很深。又细又长。它们比我周边的一切颜色都更深。
我以为我会很喜欢高处,因为高处远离人间,没有嘈杂就没有繁碌。但是我好像想错了。现在应该是下班高峰期吧,虽然我离地面很远,那些汽车鸣笛的声音还是跳上来。风都很吵。好没意思。
我有点想起过去。尽管我说,我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我太讨厌过去的事情会因为现在的我而被篡改。如果我的过去是一部渺渺的历史,我宁愿它于别人而言是不存在的,也不愿它会被美化成罗曼蒂克的小说。毕竟没有人会过得多么罗曼蒂克。谁的人生又如同小说一样波澜壮阔呢。我觉得其实我的人生很潦草,我还没描几笔,就跌跌撞撞走到了现在。其实很奇妙。我没有厌恶,只是疲倦。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在乎。一切。我不知道我如何存在于此像热带雨林的路径上摇摇欲坠的冰块被人随身携带,我如此坚顽到阳光和湿润的空气无法折服我而让我愈加沉重。现在的天气很冷,所以我存在得极不应为人所近,毕竟我的灵魂太潮湿了,湿到滴水而生不出苔藓,点火的时候会冒太浓的烟。可是那些沉垂的梦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着,我发现我其实一直在逃避着。逃避也是一件太累的事情。
我想起来你那天难受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说,你不要成为尼采,你要快乐。当然,你后面又否决了。我想是否成为尼采似乎都是太难快乐的。我们其实都是需要割弃一部分灵魂才能完整生活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感知而不感受,是怪诞诡异的。我无法凭借我浅薄的青春躁动去告诉一切人阳光和雨水的气味,包括我自己。在一遍又一遍读海子的诗,读火和太阳,读痛苦和绝望后一直到抽离与盲感。他说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我觉得或许他看到的是野草。草长得太乱太高了,月亮决堤了以后草又湿又亮像白花的死亡。这很像历史,巍峨连绵的过去是缺失和虚空,亘久不变的是已经死去又复活的未来。
我有时候也割下一只耳朵送给素不相识的人,然后我换来一部分太阳的核心。虽然我最难以理解并且不屑的就是它,然而我却最深刻地需要着。我想我不太喜欢,然而接受并尝试理解。假如你的心里有江江海海,就要让它流出去。我想我们活在一个河流的甬道里。这是无法更改的奇妙事情。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喜欢盯着别人看。一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很多东西。我做不到望到一个人的心,这是比一个宇宙更遥远的历程。你的面色总像是瀑布下的岩石,很多应当存在的皱褶被漠然淡化,可还是有痕迹。我也会希望你快乐一点,我知道我不必去祝愿你成为尼采。我对你有可怕的信任,比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停止燃烧。就很足够了。其实灵魂就像是苍老的浮云。
或许有情绪是我的一种能力。定期泛滥会让我活得轻一点儿。我也希望我无论站在哪里,我是哭是笑是吵是闹,我还活着。
我可真像是抽象又被肢解的流水。我们将要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