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江忆铺好了床，同几个弟子睡在同一间偏房。他们几次朝这个新来的弟子投来异样的眼光，江忆则并不理睬。

窗外寒芒的星空上，稀稀落落洒着百颗星星。

江忆呆呆地望着那片星河，久久没有睡去。

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晨曦。

知年楼正堂。

“你想好要拜堂上的谁为师了吗？”

江忆看着堂上并坐的二人，脸上依旧一副未懵懂的模样，许久都没有给出答复。

堂上，李熙文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江忆，似乎是在有意告诉江忆自己不会收他。

算了，其实选谁都一样。

江忆抬高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故作犹豫地抬起手指，在林隐道与李熙文两个人之间徘徊不定。

其实于他而言，他们二人，是谁都一样，只是他拜师前故作犹豫的一个形式罢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

“师父、师叔，幽兰此番叨扰。望师父、师叔见谅。”

江忆回过头，堂前，一位青衣飘飘的女子正小步走来。正是昨日出手救他的那名女子。

堂上，江忆沉过脸，咬着下唇，手紧紧扯着衣角，犹豫再三。

他竟做出了一个令在场众人都为之惊诧的举动——只见他坚毅的将手指向了身后。

霎时，堂上的林隐道惊坐起来，带着怒气质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师尊——这就是我的选择。”

林隐道听罢，气愤的在桌上一拍，险些震落了桌上的一只茶杯。

只听他怒斥道：“放肆！你这是要坏了我知年楼的规矩！”

林隐道缓了口气，看向门口自己的大弟子李幽兰，问道：“幽兰，这是怎么回事？”

李幽兰一脸错愕，抬头看了眼堂上众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复。

她缓步走到江忆旁边，一脸尴尬的看向他。

江忆回头看了一眼前者，扭头朝向堂上的林隐道，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尊，师姐有恩于我，我自当拜其为师了。”

林隐道听罢，起身走到江忆面前，用阴狠的目光看向他。

自知年楼建立的这百年来，就没出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一个弟子要拜自己的徒弟为师，这是要认自己为师祖么？这岂不乱了辈分。知年楼分东西两个小宗派，他拜自己徒弟为师，这是要再建立起一个新的小宗派？

无论放在哪个门派，这都是不合理的。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林隐道目光变得更加凶狠，腰间的手隐隐颤动着，好像要一个巴掌呼到江忆脸上似的。

“师兄，他一个刚来的弟子哪懂这么多规矩？”

江忆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出来为他说话的竟然是昨天还嘲讽他的李熙文。

只听李熙文假惺惺地续道：“我看他也怪可怜的，师兄就不能从了他的意愿吗？”

林隐道朝身后的李熙文使了个眼色，没给好脸，冷哼一声后兀自转过头去。

他是想借这件事来侮辱东门。身为东门执政的林隐道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得逞。

林隐道愤怒地吐出两个字“荒谬！”

说着，林隐道抬手朝堂门口一指，“你……要么、自己从这里滚出去；要么、让我把你踢出去……总之，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允许！”

江忆望向堂门，一脸无辜。

李熙文犀利的目光在江忆脸上扫过。

“哎哟，师兄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后生如此动怒。”

林隐道没有理会，还是执意要赶江忆下山。

李熙文忽然冷笑着，讥讽道：“是谁说的‘海纳百川’，现在却要食言了不成？”

林隐道气愤地闷着头，长久的沉默……

“你看这样如何？”

李熙文续道：“你且拜在我师兄门下，亦可称这位师侄为口头上的‘师父’。如何？”

江忆抬头看向这位不久后的师叔，脸上还不乏含有对他的鄙夷。

这时，林隐道松了口气，脸上神色轻松了几分。

还是没有把我逼上绝路么？至少没有将我东门逼到颜面尽失的地步。

林隐道心中这样的想着。此刻竟然也对李熙文恭维起来。

“还不快谢过师叔。”

“谢师叔成全，谢师叔成全……”

江忆的头在堂上嗑得咚咚响。

“幽兰，此番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师父，老师祖有事唤您……”

闻言，林隐道一脸肃然，平淡地回道：“嗯……知道了。”

“都退下吧。”

“是。”

李幽兰同江忆一路走出大堂，一路上两人皆是无声的沉默。直到步入一处巷口角落李幽兰才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与身后那少年对视一眼。

“唰——”

银光闪烁，一柄长剑架在了江忆肩膀上。

李幽兰愤怒地说道：“我救你是看你是新来的弟子，照顾你罢了。你休要得寸进尺，坏了我知年楼的规矩！”

江忆低头看了一眼长剑，脸上没有丝毫怯意，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江忆既已做出了这个决定，甘愿拜您为师就决不会反悔。”

李幽兰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冷笑一声，道：“好，让我看看你拜师的决心。”

“若是你能抗下我三道剑气不倒，我便收你为徒。”

江忆闻言，当即退开一丈，略显平淡地说道：“好，那来吧。”

这样临危不乱的气势，在李幽兰看来，只觉得他不知深浅、年少无知。

呵，少年人。

李幽兰抬起剑，举过头顶，决定给这个家伙一点教训。

剑起，剑落。

霎时，周围响起了一阵风被划破的巨响。气贯长虹，四周呼起几尺高的烟尘。一道剑气响彻其中，伴随白色的真气朝江忆斩去。

剑气直击江忆而去，真气四散开来，在他身上激起一阵烟尘。

待到真气散尽，他屹立在烟尘之中，身体仿佛被灼烧过一样，真气不断从体内溢出。

这一剑直逼江忆心肺。很快，一股剧痛从他身体深处涌出。

“再来。”

江忆强忍着剧痛，眼神坚毅地看向李幽兰。

不多时，第二道剑气朝江忆斩来。

剑气翻涌，直逼心肺。

待到真气散去，烟尘中，江忆已经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身体已经近乎到达承受的极限，再不能经受像这样的摧残了。

李幽兰低眉，淡淡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江忆。收起长剑，转身便即离去。

“请留步！”江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李幽兰回眸，冷冷地说道：“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到极限了，没必要逞强。”

“请、请使出第三道剑气吧。”

“那样你会死的。”

“江忆此生若能拜您为师，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李幽兰阴沉着脸，保持沉默。

她的手紧紧攥着剑柄，长剑迟迟没有出鞘。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在此刻竟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第二章·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