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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残酷

百家恩仇录

“你是俞渊的二儿子,怎的会被关在这?”瑜策不禁好奇。

  梦泽摇了摇头,用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瑜策。

  “你不也是苏家大公子,还不是被关在这了?”

  瑜策一时说不出什么。

  “累了,快坐坐吧!”

  瑜策听他这么说,忽的觉得全身酸痛,应当是那两人把自己抬回来时用的姿势不太对。

  他和廷云都坐了下来。廷云问道:“他是谁?”

  “不是坏人。”瑜策回答。

  “不过你和我不太一样,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梦泽笑道。

  瑜策听这话一呆,脑子里好像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令他全身一震。

  他想起苏源了,那个用一命救过他的弟弟。

  “确实不一样。”瑜策笑笑,“我死过两次了。”

  梦泽瞪大了眼:

  “两次?你也是被我爹救的吗?”

  瑜策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那两个人的救助,我不可能活到如今。”

  瑜策想起来了,那两个人,一个是天真可爱的弟弟,一个是张家的唯二幸存者:张钰权。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反而会害了他们,我很是愧疚。”瑜策低下了头,廷云忙拍了拍他的肩。

  “哥你不要总是把错归结给自己,释然一点!”廷云道。

  “但是我失策了。”瑜策道。

  “好一位苏家大公子!”梦泽笑道,“你光是在那里自责,也不找找出去的办法,有什么用!”

  瑜策听了这句话,心道这确是如此。自己出不去,那不就更对不起那两人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俞梦泽:

  “我希望俞公子能和我商量怎么一起出去。”

  在停云阁内,众人听到军师被抓的消息,都很是着急。

  “冷静一下。”璟瑄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我们现在不能贸然出兵去打,那家伙当然不会把军师放在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最好是先去几个人劫狱,其余的兵马在下面接待。”

  “该当如此!”廷庄说道,“还是阎王大人想得周到。”

  “二当家的手还没有完全好,就我和凌霄进去好了。”璟瑄说道。

  “怎的不带上我?”陈舜在后面急道。

  “谁会保证你不会惹事啊?”廷庄看了他一眼。

  “带上陈将军吧,我相信他可以的。”凌霄冲着璟瑄嫣然一笑。

  “那我们三个进去。二当家在外头接应。”璟瑄说着,向陈舜招招手,阎、程、陈三人就往外走去。

  一出门,璟瑄就对他们说道:“咱装成鬼混进去会容易点,但就是要小心,不要露了马脚。陈将军,你还在发烧,鬼的身体是冰冷的,你真的可以吗?”

  “估计今天就好了。”陈舜叉着腰笑道,凌霄斜看了他一眼。

  “不行就别逞强!”

  “药王大人已经送来了药,这种药一吃身体的温度会下降,我们就可以混进去了。”璟瑄说着从怀里掏出了药瓶,“药效是一天左右。”

  “还有服装,在我房间里。”璟瑄带着众人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柜子,几个人拿起来就穿在了身上。

  一穿上,众人面面相觑,见对方都是长长的尖顶帽子,黑色的长袍,带着白色的边,又是恐怖又是滑稽,都笑了起来。

  “这药你们两个吃。”璟瑄把药瓶子递给凌霄。

  “你怎的不吃?”陈舜问道。

  “我本来就是鬼族,难道还要装成鬼吗?”璟瑄笑道,“至于眼睛,我只要说我瞎了就行了。”

  “你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周全的准备?”凌霄问。

  “其实本来是军师大人让我们偷偷去刺杀俞渊弄的,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用处。”璟瑄笑笑。

  几个人准备妥当,就往外走去,与众人道别。

  “穿这么滑稽,可别变得这么滑稽啊!”廷庄笑道。

  “一定活着回来!”璟瑄向他招招手。

  监狱内,瑜策已然料到璟瑄等人会来劫狱,于是凑近梦泽的耳朵悄声说道:

  “到时候我那会有人过来劫狱,我们如此如此…..”

  梦泽听了,瞪大了双眼,笑道:“还得是苏家大公子,当真是聪明至极!”

  “只是你此前不是在军队里当军师么?怎的会忽然来到阎王殿里面当军师呢?”

  这句话让瑜策想起了过往,不由得黯然神伤。廷云也不由得轻轻哭泣起来。

  梦泽见两人失落的神情,忙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到你们的伤心事了?那我不问了。”

  “不,没事。”瑜策强笑道,将自己的回忆倾诉出来…..

  还是一个风雪夜,恰好是一年过后,韩侂胄被杀,军营里人心惶惶。

  “哥,好冷!”在一个营帐里,廷云缩在一件大衣里,瑟瑟发抖。

  “哥,今晚出兵,真的没问题吗?”廷庄问道。

  瑜策皱着眉头,托着头说道:“情况很不妙,但是你父母一定要尽忠,我也劝不动他们。”

  “你是说,宋朝军队会以平定反贼为名,趁机和金军一起围堵我们?”廷庄问道。

  瑜策担忧的点了点头:“主要是朝廷上奸臣多,污蔑我们是反贼了。”

  “那赶紧去跟爹娘说啊!”廷庄急道。

  “我已经说过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退兵。”瑜策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我爹娘念及将士的安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廷庄说道。

  “将士也都想保住自己的名声……”瑜策叹道。

  三个人在营帐里,都仿徨无策。

  这时,一个人忽的从外面探进头来,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好看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孟夫人。

  “妈妈!”廷庄跑了过去,“你们不要出兵,不要……”

  孟夫人摸了摸廷庄的头,含着泪笑了。

  “我们不出兵,你们睡吧。”

  “真的?”廷庄问道。

  “嗯。”孟夫人紧紧抱了抱他,又招呼廷云过来,也抱住了她。

  “瑜策?”孟夫人看向瑜策。

  瑜策愣了愣,但孟夫人却闯了进来,一把抱住了瑜策。

  “帮我照顾他们,我要去了。”孟夫人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瑜策的眼眶也不由得湿了。

  待孟夫人起身,瑜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

  “妈妈好好休息!”廷云叫道。

  “好,你们一样!”孟夫人笑得与平常一样,让人很是安心。

  孟夫人走了。廷庄却说道:

  “妈妈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不会的。”廷云说道,“她绝对不骗人!”

  “我不信。”

  “妈妈不会骗人。”瑜策开口了,两人都吃惊地望着他。

  瑜策咬咬牙,又说道:“她作为将军,决不能失信。”

  两人听军师如此说,都放心下来。瑜策又照顾他们睡下了,自己方才睡下,心里五味杂陈。

  那晚,军队出兵很是小声,都是被孟夫人吩咐的。瑜策醒来之时,军队已经全部离开了。

  他拍醒廷庄和廷云,说道:“我们快走!”

  “去哪?”廷庄颤声道。

  “逃跑。”瑜策平静的回答,“去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爹娘呢?”廷云问。

  瑜策一时说不出话来。

  “总之快走。”

  他俯下身去拉廷庄和廷云的手,但廷庄却一把挣脱开来。

  “廷庄?”

  “军师,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劝不了我爹娘?是你根本没劝吧?”廷庄含着泪说道。

  “怎么会……”

  “你有什么事也瞒着我们,就连我爹娘走了,也没让我们看他最后一眼……”

  “廷庄,不是的!”

  廷庄却不听瑜策的话,忽的往外跑去。瑜策大惊,叫道:“快回来,外面很危险!”

  但这叫喊声消失在了风雪中。廷云也泪眼婆娑的看向瑜策。

  “哥,怎么办?”

  “去找廷庄。”瑜策说完,拉着廷云一起出去。

  外面风雪很大,根本难以看见路。瑜策和廷云艰难地走在路上,只觉得全身都要冻僵了。

  他们听着声音走去,时不时转换方向。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地方见到了廷庄。

  但他已经被金军包围住了,金军的刀锋闪着蓝光,都指向他。

  “想杀就杀,不要迟疑。”廷庄说道。

  金军的刀锋就要往廷庄身上刺去。廷庄闭上了眼,但却没有感觉到痛。

  他心下一惊,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一个小小的身躯挡在自己前面——是廷云!

  “妹……”他刚想叫一句,但廷云却已经滑落下去,双眼紧闭,身前被血染红了一片。

那个金兵手上也满是血,他往身旁一看,瑜策拿着鞭子站在那里,虽然伤到了那金兵,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杀死了廷云。

他也没有阻止下廷云,在他看着廷庄分神的那一刻,廷云跑了出去……

  他挥下几鞭,立刻又有几个金兵倒地。他冲了进去,抓起廷庄的手,往外头跑去。

  但两个孩子,又如何能逃得过这涌上来的金兵?只不到一霎,他们又被团团围住了。

  怎么办?

廷庄万念俱灰。

  瑜策却没有,心里想着的是孟英夫妇的交代:

  “保护好他们两个……”

  他感觉到自己心念一动,双膝忽的就在地上了。

  瑜策做了一件在他看来最屈辱的事情——下跪。

  廷庄瞪大眼睛看着他将头伏在雪地上:

  “你们抓我走好了,这个孩子留着,他不怨你们,以后报仇也只是对宋朝朝廷报仇……”

  金兵见状,面面相觑。

  廷庄心一酸,泪流满面。

  “求求你们,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讨论了一下,忽的让开了一条道。

  “小一点的走,大的留着,我要宋朝的军事机密。”

  “廷庄,走吧。”瑜策抬起头,跪在雪地上,对廷庄凄然一笑。

  廷庄想摇头,但这是军师拼了命和尊严换来的生机,他不能浪费。

  他流着泪,扭过头,发足往外跑去。

  瑜策看着雪地上的脚印,长吁一口气,脑后却忽然“砰”的一声,随即就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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