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娘与妹妹相拥而泣的模样,陆徜眼里也有了泪光。
懂事之后,或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已经认为找回妹妹是一件无望的事了。但他不曾反对过母亲为此付出的每一分努力。
妹妹离开那年,他十岁,童年的记忆模糊残缺,却依稀记得常常跟着自己身后奔跑的小小身影。
那么鲜活,那么欢快。
于他而言,陆鸢这个名字更像是一道伤疤,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现在,她就站在他们面前。
从孩提之时,到亭亭而立。
脸上冰冰凉凉的。陆徜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落了泪。
“阿兄……”云晚走到背对着她们的陆徜面前,笑着张开双臂,眼尾有泪光闪过。
陆徜心中动容,抱住了他的妹妹。
见此场景,曾氏不由得欣慰一笑。开口,“方才见到鸢儿时,就觉得亲切,这孩子……眼睛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眉毛随了她祖母,更柔和了,嘴巴和阿徜像极了。”
陆徜的视线随着阿娘的描述在女孩脸上游移。
一点一滴,五官起伏的弧度,皮肤细微的绒毛,不说话时嘴唇轻抿的样子。
已经……太久远了,久到他记不清记忆里小姑娘的模样。
如今的她却长得很好,眉眼动人,气质清雅,在这一刻,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头才彻底消失。
“阿鸢,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陆徜侧目,深黑色的瞳孔略显疑惑与愧疚,“当年梧湖水灾将你冲走,我与阿娘在附近寻了许久却依旧不见你的踪迹,我们以为你……”
“当初我被冲走后幸运被一家商户所救,却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忘掉了很多事情,三年后我随那一家人进京,却意外与阿爹相遇……”
曾氏听见阿爹这两个字,愣了一瞬。
“阿爹?你是说,这些年你都是和阿爹生活在一起的?”陆徜一惊,在他印象中并没有多少关于父爱的记忆,阿娘说他死了他便认为父亲就是死了。
“没错,阿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凭借我手腕上的胎记认出来我,阿兄你一定不敢相信,我们阿爹是当朝的尚书令,陆文翰。”云晚开口陈述道,“这些年阿爹对我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也一直在打探你们的下落却毫无音讯,以为你们罹难于水灾中……我不相信你们离世了,派人一直在寻找线索,终于有信息说阿兄你们可能在江临,我这才从京城过来……”
陆徜的眼神骤然缩紧,“尚书令,陆文翰?这些,阿娘从未与我说过……”
曾氏闻言,轻轻了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年,我只是宣州的一个绣娘,为了逃脱家中的婚事被你们父亲救起,当时的陆文翰是世家大族陆家的嫡子,因与你们祖父置气离家出走,多年未曾回家,他隐瞒身份与我成亲,可我知道,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肯定是要回汴京的,那我跟着他算什么?他给不了我任何保障。说是会替我争取正妻之位,可我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我们俩日日吵,夜夜吵。阿徜三岁那年,阿鸢你才满月,我向他提出了和离,他同意了回了京城。我若留在宣州,必保不住你们,同时还要受我兄嫂掣肘,我索性趁夜悄悄离开,逃到了梧湖,对外只称丈夫病逝,也没再打听过关于陆家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