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柔和的夜灯光线流淌出来,映照着床上那抹纤弱的身影。
季迢蜷缩在宽大的床榻中央,白色的浴袍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却又因未褪尽的药效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绯红。
墨黑的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枕上,几缕黏在沁着水渍的额角和脸颊,平添几分凌虐般的脆弱美感。
她双眸紧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唇瓣微微肿起,残留着被蹂躏过的艳色。
姜鹤聿的脚步在门口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见过她舞台上的光芒四射,见过海风中她偶尔流露的清冷自持,却从未见过如此……靡艳动人的模样。
像一株在暗夜中被迫盛放的优昙,散发着诱人采撷却又如易碎琉璃般的魅惑。
一丝极细微的悸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碎石,在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漾开了一圈涟漪。
林时雨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私人医生,她神色冷静,快步上前,放下医药箱,动作利落地进行检查。
她掀开季迢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测量了脉搏和体温。
“确实是强效的催情类药物,混合了酒精,代谢需要时间。”林医生语气平稳,一边说着,一边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预先准备好的注射剂,“我先给她注射镇静和促进代谢的药物,让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会好很多。”
细长的针尖刺入少女臂弯处细腻的皮肤,她似乎因刺痛微微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却没有睁眼。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只是眉心依旧笼着一抹淡淡的、惹人怜惜的折痕。
陷入深度睡眠前,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然后紧紧攥住了床边垂落的——
姜鹤聿为了配合医生检查而微微俯身时,自然垂落的大衣一角。
冰凉的羊绒面料触感,似乎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定。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将那昂贵的衣料紧紧攥在掌心,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姜鹤聿垂眸,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
他没有抽离,反而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手掌上移,巧妙地替代了那一截衣角,将少女灼热的手心包绕住。
林时雨假装没看见那一处交握的亲昵,留下一些口服药物和注意事项后,便悄然退出了卧室,将空间留给了自己的雇主。
*
季迢是在一阵口干舌燥中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她费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光晕,以及光晕中一个挺拔而陌生的男性轮廓。
她努力撑开眼睑,却发现那张矜贵俊美的面容,并不是她潜意识里期待的那张脸。
意识逐渐回笼,昨晚零碎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着她的大脑——
饭局、劝酒、灼热、冰冷的水、还有他那滚烫的吻和克制的拥抱……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因虚弱和药物的后遗症一阵眩晕。
“醒了?”温和而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季迢循声望去,才彻底看清了坐在床边的男人——姜鹤聿。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大衣,只是解开了纽扣,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愈发俊雅清贵,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眸,如千丈幽潭,深邃难辨。
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姜……姜先生?”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震惊和困惑,“您怎么会在这里?”
姜鹤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过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看着她小口喝下,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放心,出了这种事情,我……以及星娱,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季迢这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姜浅禾的哥哥,更是星空娱乐真正的掌权者,是她经纪约的最终老板。
“谢谢姜先生。”她低声道谢,随即想起什么,急切地问,“对了,禾禾她们……没出什么事吧?”
见她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自己的妹妹,姜鹤聿眼底的冷意似乎融化了一瞬:“放心,她很安全,也很担心你。刚刚我们还通了电话,她本想过来,但看你睡得沉,不忍叫醒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剧组那边,我也让秦牧帮你请了假,今天你好好休息。”
他事事安排得周全妥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秦牧……”季迢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他关键时刻的失踪。
姜鹤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秦牧能力不错,但性格傲慢了些,加上手底下不止你一个艺人,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如果你觉得不合适——”
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她,带着一种上位者给予选择权的从容,“想换个经纪人,可以跟我说。”
季迢的心微微一动。她抬眸,望向姜鹤聿那双不可捉摸的眼眸,那里平静无波,却仿佛潜藏着巨大的漩涡。
她沉默了片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姜鹤聿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倾身向前,温凉的指腹极其自然地擦过她依旧泛着粉色的颊侧,动作轻柔地将一缕黏连在她嘴角的发丝勾到耳后。
这个动作带着远超越普通上下级关系的亲密,让季迢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靠得很近,身上清冽的松针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侵袭着她的感官。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请求。”
他不会拒绝的。
这近乎直白的暗示,让季迢的心脏骤然收紧。
她当然听懂了话外之音——
来自资本巨鳄的垂青与庇护,代价或许是她无法轻易支付的。
就像当年,掖庭内,风雪中,少帝走下御辇,朝她遥遥递来的那一只手。
然而,就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压迫感中,少女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清晰地浮现出另一张俊美的容颜——
沈辞青隐忍的眸光,他沙哑的“听话”,以及那冰冷浴水中,带着惩罚与怜惜的吻……
她一直很想问,“沈老师呢?”
但强烈的求生直觉像警铃般在脑中尖啸,不能问!
绝不能在姜鹤聿面前,提起沈辞青的名字!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再抬起时,已是一片带着脆弱却坚定的清明。
她避开了他那充满暗示的话语,转而问出了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姜先生,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回转的执拗,“究竟是谁……要这样毁了我?”
她一开始怀疑的是裴耀,但如果是他主导,沈辞青昨夜就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将自己带离那个泥潭。
姜鹤聿看着她避开自己的暗示,转而追问真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他缓缓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越界只是错觉。
“就这么简单吗?”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矜持与疏离,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惋惜,“你可以索要更多的资源,更好的待遇。”
他顿了顿,像是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找补,淡然道,“毕竟,你是我们星娱重视的艺人,理应受到补偿。”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沉:“至于真相,我想秦牧会给你一介完美的答案,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卧室,那身挺括的大衣在晨时昏昧的光线,中切割出冷硬的线条。
季迢独自靠在床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悄然抹去手心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沁出的薄汗。
不到毫无退路的绝境,她绝不会再重复前世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