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是病了,浑身没了力气,坐在地毯上,任由窗外的阳光招抚,也许是太耀眼了,我选择拉上窗帘,今天的天色和三十年前那天如此一样,一样的灰蒙蒙,微风中夹杂着些许苦味。片刻,微风拂面,天空中出现一朵彩色的云。
那天,我出生了。此刻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躺在床上的人大汗淋漓,一声声撕裂般的叫声。
“嫂子,使把劲,孩子快出来了!”小姑姑在床边鼓舞着。屋内提提塔塔的脚步声,门外来来回回的漫步,夹杂着叹息,夹杂着急促。
“啊啊啊”随后听见一声啼哭,这个孩子出生了。“宝宝出来了,她好香啊!”
“不对,我肚子还在疼,还有一个啊”
“还有一个?快快快,去端盆热水”小姑子叫着。床上的母亲已经精疲力尽了,使不出力气了。
“嫂子,加油,你别怕,我们都在。”历时很久,孩子终于出来了,但是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嫂子,嫂子”此刻母亲已经昏睡过去了,父亲和姑姑仔细地看着我。
“哥,给小侄女取个名字吧!”姑姑说道。
“不急,请算命先生给孩子算算命,”父亲坐在凳子上,而姑姑小心翼翼哄着我。所有人不说开心也不说不开心。年迈的阿婆为母亲换上干净衣服,用热水擦拭着。
三天后
“麻烦先生给算算,这孩子命数怎么样?”
“不急,容我算算。”算命先生摆弄卜卦,他虽已年过六旬,但眼神极为明亮,似乎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
此刻父亲坐在算命先生面前,怀揣着一颗凝重的心情。算命先生眼神中流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沉思良久后推算出了一个结果。
“这孩子出生霜降时,命格自带孤煞,八字过硬,伤及父母啊。”
听到这话的父亲大惊失色,赶忙问有何解救之法。
算命先生说:倒也不是没法,为这孩子认个亲。
父亲问算命先生:那先生,孩子该取什么名字为好?
算命先生说:她出生时天空之中一片祥和,彩云乍现,就叫云笙吧!
“好,云笙!”父亲应答着。父亲答谢完算命先生,随后离开了。
在听说赵家姑娘要认个亲的消息,村子里满是男丁的妇女便想来认个闺女。
“二哥,你看我这两个儿子,也没得侄女啥的,你闺女认给我,我保管是好好疼她的,这来年过节的自然是不会亏待孩子的。”阿四婶说。阿四婶是我以后的干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村里一把能干的好手。
阿婆见状便说:她阿四婶在家任劳任怨的,对公婆孝顺,是个不错的人,我觉着可以。”
“好,那就跟阿四婶认个亲”妈妈也附和着。
父亲也就答应了,虽然没有反对,但是对于阿四婶的家庭,父亲表现出不满。
“那就准备好认亲规矩吧,阿四婶”阿婆说。
“好好好!我得了这个闺女,我保管对她好!”说完,阿四婶高高兴兴回家了。
“家之兴替,在于礼仪,不在于富贵贫贱,不管这孩子是凶是吉,她终究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别马虎了”。阿婆说完便回屋去了。
我的出生也许没能躲过算命先生的卜卦,母亲在生产后,郁郁寡欢,身体便每况愈下,整日汤药不断,也许是思念妹妹吧!也许是自责吧!
当我认完亲,拜了干爹干妈。家庭的生活平平淡淡持续了很久。
我步履蹒跚学步走向母亲,她露出久违的笑容,她那病容满面的身子,只剩下一口气在支撑。阿婆为母亲带来毯子,盖在母亲身上。“外面风太凉了,带着孩子回屋吧!你瞧瞧我的乖孙都会走路了,来,阿婆抱!”阿婆抱着我回了屋。母亲依旧在门外吹着风,看着晚霞。
晚霞中的红蜻蜓飞舞着,晚霞,它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在它的映衬下,西边的云已变成了红云;山,田野,房子都仿佛披上了红红的轻纱。
在我印象中,很少见父亲,他似乎是很少存在的人,见得更多的是和阿婆的争吵。他们的关系是如此的僵硬。在母亲离开后的时间,父亲和阿婆的争吵越加频繁。
也许这一天来的很快,也很意外。
久经病痛折磨的母亲早已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然这天的母亲精神格外矍铄。早晨多喝了两碗粥。说想要去走走,大家都以为母亲快好了,便由着母亲出去。我跟着母亲,小小的步伐踏呀踏呀!胖嘟嘟,红扑扑的小脸蛋,两个小辫子朝天翘着,笑笑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水晶葡萄,母亲看着我小小的身躯,不谙世事的年纪,拥有最快乐的时光,没有烦恼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云笙,来”母亲拉着我的手,把我抱进她的怀里。
“云笙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呀?”“我想陪在妈妈身边”“云笙真乖!”沉默了一会
“云笙,若妈妈以后不在了,你必定会遭到爸爸的怨恨,他们认为你是凶煞,你逃不脱这苦命的宿怨。”“妈妈,什么是凶煞?”“你长大以后会明白的,你要记住,无论命运带给你多大的不公平,你不可以怨恨旁人,更不要伤及无辜的人,好嘛?”“好!”“云笙真乖!”母亲说完便放下我,我追舞着竹蜻蜓,蹦蹦跳跳的。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紫檀的香味,弥漫在春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阳光下,是一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母亲躺在花圃之中,美得不可方物,此刻的她像极了天使,随时随地都可能飞走。
日落西山,它那分外的强光从树梢头喷射出来,将白云染成血色,将青山染成血色。母亲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她走了。静静悄悄的走了,置身于百花之中,慢慢地没了气息,没了血色,没了温度。而我坐在母亲身边,任凭我怎么呼喊,怎么晃动,母亲没有应我,她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已是月亮爬上了树梢,繁星点点,阿姨找来了,她大声呼喊着,此刻的我已经在母亲身边睡着了。最后是怎么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了,阿婆只是说母亲飞走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会永远照耀着云笙。
后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也惧怕上了黑夜。也许黑夜中我曾看见过什么,或是走兽,或是可怕的声音,也许母亲也在黑夜之中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