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紫色烈焰化作长长箭矢，在茫茫春夜中径直穿透了女子的咽喉，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涌便随躯体一同被盛怒灼烧成了干渣。
月光照亮樱发少年的下脸庞，琥珀色的眼眸如同一对夜光珠，在春夜中格外阴森。
“谁？！”
余下术师大惊失色，惊惧地来回扫视那烧焦的尸体。
悠仁站在暗处，惨白的月光斜斜打在羽织上，月影和羽织祖被一同吹动着，有些模糊不清。
是禅院家的躯俱留队啊。
悠仁五指成梳，将额前碎发拢向后方，手腕间血色玉镯隐隐震动，数只依鬼出现在其身后，发出骇人的一声声尖啸。
“去吧。”
樱发少年轻笑一声，“全部杀光，除了那个女孩。”
顿时，尖啸声狂作数倍不止，伥鬼冲破特级咒灵扭曲的空间，从四面八方闪现又转瞬消失。
数道血雾层层叠叠，混合着残肢碎肉一起被伥鬼拆吃入腹。
悠仁点到为止，他饶有兴致地观看完伥鬼进食，也没忽略那个被他出手救下，瘫在血腥之中的女孩。
衣服单薄，头发披散，乱七八糟，指甲里全是泥，手上也全是冻疮，脚的话……比以前的自己好一点。
总而言之，应该是个平民百姓，而不是术师。
收回伥鬼，樱发少年神情一滞，后知后觉地抚摸上玉镯才发现咒力总量多了不少。
是吃了太多的缘故吗？
悠仁试探性放出一只伥鬼，下达指令：“变成你刚刚杀掉的那个人。”
伥鬼毫无动静，倒是手镯再次嗡嗡响动起来，随即，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面貌赫然就是之前躯俱留队的一员。
啊啦啦，悠仁挑眉，意外之喜呢。
他捏着腮帮子想了想，命令道：“术式。”
“嘭”的一声，一把短刃出现在手中，做工精细，不似活物所为。
构建术式，还不错，不过变成伥鬼就没有咒力限制了吧？毕竟伥鬼本身的怨气就很重。
悠仁掂了掂短刃的分量，视线重回先前的伥鬼，心下一动，福至心灵：“复制。”
又是熟悉的一声，一把同样的短刃落在另一只手，只是做工粗糙了许多，但威力也强于一般的二级咒具。
悠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那把刀，过了好一会才叹息着把刀交给伥鬼。
果然还是自己太弱了吗？
在原地小小地郁闷了一下的樱发少年纠结片刻，最后决定暂时不想那么多，先去妖京解决一下夜宵问题。
他才十五岁，即使宿傩的伙食超好，但一天两餐的传统对于一个长身体的小朋友来说也太不够看了些。
宿傩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吃吃吃的人居然还有脸嘲笑他！果然叫两面宿傩是有原因的！一长脸皮不够厚！
悠仁鼓起脸，有些生气。
嘛，总而言之先去酒吞那吃碗索饼吧，还有玉藻前姨姨…
心情迅速恢复满血状态的悠仁跳上咒灵的背，拍拍其脑袋示意咒灵前往妖京。
巨大的鲸型咒灵在长空中缓缓飞起，漆黑的夜好似深海，任凭少年乘风潜航。
樱发飘飘，宽大的羽织下摆在身后纷飞，像是蝴蝶的彩翅。
此时，他已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
黑夜里，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无波。
“拦下来。”，男人语气平淡。
“家主，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身后老人劝阻道：“这人的实力，有可能使我们折损一大批人才……”
“败在这种小鬼的手上，那便称不上什么人才。”，男人视线落在被烧成焦炭的女子身上，又默默移开目光，“我不养闲人。”
“其他两家是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的，先下手为强。”
“那个女孩……”
老人指了指虎杖救下的女孩。
“杀了便是。”
男人语气冷冷地道。
“家主，这恐怕有些不妥。”，老者恭敬道：“不如让利益最大化。”
“哦？说来听听。”
“折磨那个女孩，引他上钩。”
“你觉得，两面宿傩教出来的人，会像你一样蠢吗？”
禅院家主剜了他一眼。
“小人绝无此意，只是这几年的观察下来，两面宿傩并没有泯灭他的人性。虽然他身边的咒灵有些棘手，但于家主您而言，片刻间便能祓除……”
“哦？”
男人来了兴致：“什么方法能让他出手？单单拷打折磨恐怕不能打动他吧。两面宿傩可是比我们毒辣多了。”
“依小人鄙见，可在其必经之路没防。”
老人恭敬垂首，眼底闪过一抹狡诈：“城外的乡下人粗鄙不已，家主大可借行善之意，在周济那些愚民的同时多加探查，再以那女孩作为诱饵……”
“哦？就算此计不成，倒也赚了个好名声。”
禅院直介眯起眼睛，上挑的眉眼带了点笑意：“随便挑几个面善的去布施，这件事就交由你办，躯俱留队的半数精英就暂时交于你，听候调动。”
他转过头，一展折扇：“如果成功，我就破格让你成为‘炳’的一员，赐姓于你。”
“谢家主赏识。”
“别高兴太早。”
禅院直介冷笑一声，猛地抓住老人的头发，迫使其抬头：“如果捣砸了，我就一遍又一遍地敲碎你的骨头。”
他笑眼弯弯，暗色绿眸里倒映出老人惊恐的面容。
“明白了吗？阿叶。”
“是，是，小人明白。”
阿叶极力忍耐着以及传来的阵阵钝痛，不无恭敬道。
头上的力倏然消失，他跌坐在地，右手摸到一个冰凉滑腻的黑块，是人的血肉。
恐怖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机灵，下意识想要松手，却被一把折扇拦下。禅院直介冲他一笑：
“不能哦，南和子的尸体只有这一块了，得安葬。”
“毕竟剩下的要剁碎了去喂咒灵嘛。”
阿叶看着眼前仅有十五岁的家主，后背爬上恶寒。
南和子…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啊。
次日。
悠仁从妖京出来时已是午后，太阳正暖，早樱已开，纷纷扬扬如雨一般，落满庭院。
这次登出地是平安城的花街柳巷，浓郁的脂粉香膏味令悠仁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没办法，半人半妖的五感实在是过于敏感。
悠仁收起耳朵和尾巴，推门离开。
直到彻底离开这个区域，他才放松下来，取下里梅给他编的发绳，重新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长至腰间的樱发，底下露出丝丝缕缕的乌黑，像樱雨背后的樱木，勾勒出少年日渐挺拔的身形。
春光正好，伊人华岁。
一片粗布麻衣中，少年格外耀眼灿烂，沧海明珠，引得不怀好意之徒驻足。
悠仁身影消失在巷口，往城外而去。
禅院直介倚在阁楼窗边，细品清酒。
酒液在玉杯中摇晃，荡起层层莹白的光。
幽绿的眼眸中，杀意盎然。
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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