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结束后,只有冷清。
陆随安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他其实不爱寂静,有时自己独处时,他总能听得到窗外响亮的鸟叫声和内心的孤寂融合在一起。
这时,他总会停下笔来,从二楼的的落地窗往窗外望去。
其实他是个别扭的人,很想出去玩耍,想和每个人处好关系。
可是每次与人相处时,他总会不自觉的封闭自己的心,所以他才不爱说话,并不是天生如此。
他看着楼下和管家们打成一片的随意,想到她,或许她和自己有一点相似,但又没那么相似
。
他曾经看到过她做噩梦大喊别人不要离开她的样子,那时他就愣住了,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他拉住她的手安抚她。
后来,她醒后,他以为她会拒绝说话,像从前的自己。
然而错了,他只看见她对着自己笑。
因为她会笑,所以他们两个注定不会是相似的人。
随意会将自己受过得苦藏在心底,不会裸露在外,她可以伪装自己,去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她清醒又独立,看似简美好,但其实坚强独立。
而陆随安,他会将自己受过的苦深刻铭记,一旦被伤害就永远不会原宥。所以他不允许任何陌生的人闯入自己的心底,他自己给自己铸造了一个坚硬的城堡,他自卑,病娇,占有欲强。得到就不会放手,所以随意这样的人对他来说非常独特,他一开始就爱她双坚毅清澈的双眼。看似冰冷难以相处对每个人都冷漠,但其实破碎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随意才把菜地里面的杂草全部拔干净。她抬头望着天,此时,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管家们还在劈凿那倒下的大树。他们的鼻子和脸颊冻的发红,刀斧敲击着木头,发出沉闷的回声。
阿玲对付树身,随意则从大树杈上扯断枝条。两天前,刚刚下过今年冬天的头一场雪。不大,还没到下大雪的时候,只是个征兆。用不了多久,冬天就会席卷整座城市,带着它的冰柱。
随意忽然就想到在孤儿院的那个冬天,因为稀缺的煤炭和树枝,他们几个孩子总是被冻的满手都是痔疮。
还有更小的孩子,他们的耳朵上脸颊上都有被冻的伤口,发裂后还要遭受院长的体罚,连鲜血都被冻住麻木不已。
虽然她早已离开那里,但她还是会被这样的记忆充斥,跟一颗无法抹去的胎记一样。
“快点干吧,这一周又一周的降雪,今年冬天肯定很冷。小姐,您还是回家去吧,外面冷的人直打哆嗦。”
“阿玲,你别管她了,她爱干就干,她呀,肯定是之前的穷病犯了,一天不干活浑身难受。”
“你说什么呢,贝贝。怎么能这么对小姐说话!”
“哪门子的小姐啊?分明就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下贱人,别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这野孩子来陆家这么长时间,老爷回家过几次?再说了,老爷给她上学了吗,有名份吗,还小姐,我看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大了,还不去上学。”
“贝贝!”
俯身干活的阿嬷站直了身子,她示意他别再说了。
“少说话,多干活,你小子,想被扣工钱吗。”
贝贝灰溜溜的离开。
随意停下手中的活,确实,她想,她已经来陆家好几年了,自己也快要过上小学的年龄了,为什么陆沉国还不让自己去上学。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读书是最好的武器。不读书自己的命运只能是结婚生子,然后一辈子被婚姻困住,连自己的报复想法自尊,统统都消失不复存在。
她可不想这样,她要读书。
虽然她没有去上过学,但是她一直没有放弃过自己爱看书的好习惯,字她肯定是认识的。
她朝着刚才辱骂自己的男人看过去,轻蔑的一笑。
不识字的,是你吧。
见随意停下手中的活,阿玲担心的问
“小姐,您没事吧,要不回家吧。”
“阿玲,我有事想问你,你觉得陆随安会求他爸爸做事情吗?”
“什么?这绝对不可能吧。”
阿玲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好的,我明白了。”
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不管怎样,凡事都得试试,她怎么能白白浪费南海给她争取到的机会,只顾享受呢。
她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拯救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们。
她径直向二楼,走到陆随安的面前。
他正在低头学习,那只猫在椅子旁酣睡。
果然,他果然在学习,陆沉国真是好样的,自己儿子不爱和人交流,就聘请家庭教师来家给他独自辅导课程。恐怕陆随安学到的知识比那些在学校里学习的孩子都要多吧。
如果陆随安不要求自己的父亲自己要去上学,那么就凭她一张嘴,陆沉国是绝不会答应的。
她需要他去说,陆沉国再过几天就会回来,可是该如何开口呢?
她已经忘了上次陆随安帮自己的样子,他为什么就那么坦然的说出话来。
“有什么事吗,”
他问,将笔放下来。窗外下起了雪。
“我,我想,我想上学!”
她结巴的说完,一字一顿,生怕他听不见。
和自己想的一样,对方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干嘛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一直主动和我说话吗?为什么到关键时刻就成哑巴了?好奇怪,我竟然会拜托他帮我,简直不像话?以为上次那场宴会他帮了我就能一直帮我吗?随意呀随意,你简直糊涂!
随意内心无数条草尼玛奔赴。
“好。”
什么好?
随意抬头看他,他的眉头似乎微微皱着。
“那,你会和我一起吗?”
随意兴奋的问,其实她特别希望他能一起去。因为这样的话,陆沉国肯定不会有拒绝她上学的理由,而且陆随安他学习肯定很好,还可以帮自己学习,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陆随安将桌上的笔拿在手里,在随意看不见的桌底,他紧张的将笔帽打开又合上。
这是他害羞的表现。
随意看见陆随安的脸似乎都红了。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对吗”他问。
“当然了!”
随意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笑了笑。
“那上学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她离开他的房间,高兴的跑在雪地上。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只有她是五彩缤纷的。
陆随安想。
“如果我也去上学的话,就可以待在你的身边。”
他说,椅子上酣睡的猫咪抬起头,慵懒的看着陆随安,它慢悠悠的跑进陆随安的怀里。
听见他的心跳声。
“雪球,你听见了吗?她说她想让我陪着她。”
猫的回声嘹亮。
他把脑门顶在暖洋洋的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