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街道灯光一闪一闪，行人的表情模糊不清。
张恒点燃一根烟，呼出浓墨的烟雾来，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烂尾楼周围响起的警车鸣笛声，最后，他掐灭手中的烟钻进车里。
“去老太太那里，你准备好了吗？陆子程。”
陆子程侧着脸，在黑暗中，他的脸被灯光照耀。一半阴影，一般光亮。
“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明白吧，你永远都别想回头。”
“开车。”
一颗颗流星眨着眼睛，霓虹灯仿佛赠品在夜晚的旅途中，消失的遥远又模糊。
陆子程的视线飘向窗外，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回不了头是理所应当的，从他被囚禁的那天开始。不，应该是更早之前，在自己与母亲踏入陆家的那天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变。是啊，再也回不了头了。可是，他攥紧双拳，他一定要逃走，就算失去一切。
到达目的地，陆子程跟在张恒身后，像那年被他们带领离开这里走到烂尾楼那天一样。
同样的场景让他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大厅中央，一个年近六十的身影显现出来。在冷色调的氛围衬托下，她的脸竟出奇得煞白。她浅灰色的针织衫的线头有几根被裸露在外面，翘在空中，好像几只不死鸟疲惫的弯着身子吮吸着生命的源泉。伸出双手，一颗赤色的琥珀被抬起来，陆子程记得这枚戒指，母亲曾经夸赞过说这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夺目的首饰。
“真是见鬼，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他们的耳边，陆子程看见面前的人皱起眉，褐色的瞳孔快速的收缩然后又恢复原样。面对自己，她仿佛永远都无法心平气和。很快那份嫌弃的表情就会浮现出来，陆子程想起随意，在被嫌弃这方面，我和你还蛮像的，他自嘲着。
“老太太，这次的事情是我没做好防备让阿随知道了那边的住址。”
张恒很快就打破这片僵局
“阿随？我的宝贝孙子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
“按他的话来说的话，他是来放陆子程走的。”
“什么？”
陆母从沙发上站起来，差点没有站稳。
“他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张恒你不是说他刻意很多年不去见你了吗，怎么就突然跑去见你。”
“这个我一时也没弄明白，不过阿随他真的长大了。人只要遇到自己珍惜的事物就会变得强大起来，尽管过去的他不愿意见到我，但是现在的他却愿意放在过去主动找我，我想应该是某个人改变了他。”
陆母的眼睛圆滑的转了又转，她想到宴会上那个被收养的女孩，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将面前的茶杯摔倒，碎片散开飞往四周。
“又是那个野孩子”
陆子程狡黠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笑你愚蠢，因为你愚蠢的嫉妒只会将你最珍爱的人和事推的越来越远，永远都不会顺遂你的心愿！”
“陆子程，闭嘴！”
张恒拦住陆子程走向前的脚步，陆母被气得丧失掉了理智，她一把将陆子程拉到自己身边，怒视的看着他
“你以为警察发现了我藏身你的烂尾楼我就没有办法再把你囚禁起来了吗？别忘了你的地位。”
陆子程被拉的喘不过气来
“我！我才不是你的奴隶。我 是 自 由 的！”
他一字一句的说，呕心沥血，过去种种浮现在自己脑海里。他的母亲曾经告诉他，一朵花无论是多么灿烂都要经历上百种磨练才能出现在我们面前，然而寿命却总是短暂。我们只要记住它们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盛开，就不会失掉我们的本心。他也曾经那么想要盛开过，只得到过一人的温柔，现在就要死亡。
但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子程猛的睁开双眼，他拼命的挣脱开陆母的手往后退去，巨大的惯性让他差点站不住脚跟。
陆母被他反抗的气势吓到，这孩子怎么回事，她想 ，明明之前被抓住都只会灰溜溜的走回囚牢，这次怎么这么莽撞。她整理好自己的针织衫，转过身，像是在思考什么。
“既然你想自由，那么你就一定得要用别的东西交换，你觉得你现在能和我交换的筹码是什么。”
她转身看着陆子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
“你能和我交换什么？用你廉价的生命？还是可笑的自尊，别开玩笑了。”
陆子程颤抖着身体，他沉默，他确实没有什么能交换的。他绝望的望着天花板，然后正式的看着陆母
“我会赚钱，赚很多的钱来还当年我母亲和我花的钱，直到和你们划清界限为止。”
“是吗？”
陆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堵上我母亲的名义。”
场上瞬间寂静无声，陆母震惊的看着他，这个坚定的眼神让她慌了神，仿佛记忆中廉价的青春那样，有人也曾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不起眼的碎花裙，被风吹起的麻花辫，那个单薄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越来越清晰，直到眼前的冷色调再次出现。
陆母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一样坐在沙发上 灯光亮起。
“但是，我需要你的投资。送我出国念书。”
陆子程坚定的说，这次陆母妥协的很快，她说
“好，我答应你。张恒，送他去楼上休息，明天，我就送你出国留学。”
陆子程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随后跟随着张恒上了二楼。
枯蓝的夜，陆母躲在夜晚里咀嚼着回忆的沙漏
那个曾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个坚毅的女孩，不可言喻的禁忌之恋，一旦发现就会立刻下地狱。
所以她们小心翼翼，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牵手。
有一天，她们的秘密被发现，终于迎来了凌迟。她们被分开，她被人们带走。人们仿佛审判一样的询问自己犯下的错。但是那明明不是错，是真爱。
她说“赌上母亲的名义，我对她的感情是真的。求求你不要把我们分开，求求你…”
没有人相信，废墟之上飞过一只蝴蝶，她们带走了她，独留她自己一人在夜里无声的哭泣。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稀，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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