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就是这样,纵万般恶意致心如死灰,一点善意又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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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呆了许久。这时间长的,就是阮澜烛都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他们都各自坐在床上,装束都很齐整,面上虽淡定从容,但实际上他们心底的焦灼都快要将他们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倏然,只听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了。
“少安!你终于回来了!”比凌久时话更快的是阮澜烛的身影。那人几乎失控的拉着少安左右查看着,不难发现他的担忧。
这下,黑瞎子和凌久时一左一右的站在这相对而立的两人旁边,都饶有兴致的将目光在他们之中流连。
在确定她没有受伤后,阮澜烛才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故作严肃道:“怎么没跟我们商量就跑去见她了?起码跟我们说一声啊,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偷跑算什么。”这话说的,还颇有几分现代女性跟男朋友闹脾气的意味,特别是他那最后一句,略带一丝丝的娇俏感。
少安被他抓着查看时还有些意外,听他说完后才无奈的舒了眉眼。她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摇摇头:“她不会。”
阮澜烛不赞同道:“如果她是清醒的,那当然不会。可万一她这么多年以来丧失了理智,或者被某些事物影响,失控了怎么办?”
他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毕竟百年过去了,李乐韵受了那么多的折磨,甚至可以说是被所有人逼着走上那条路,与心爱的亲人好友阴阳相隔,就这样被世俗束缚着分离。彼此相望却终不能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远。
名为欲望的丝线缠绕着他们,拉扯拖拽着那些赤忱的少年们,向着未知的黑暗而去。
见少安有些失神,阮澜烛也瞧出了她在想什么,也无法再说更多话了。他只是看着少安,胸口舒了一口气,撇下的嘴角让凌久时觉得惊奇——
阮澜烛竟然也会有对一个人束手无措的时候。
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凌久时还是大致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目前看来,阮澜烛是一个极具有计划性和掌控欲的人,他不会喜欢自己的行程动作被打乱,也不喜欢事情超出控制的失控感。并且,根据种种细节,他看出阮澜烛还有着洁癖的毛病。
若是凌久时没看错,他大概还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从雪村里外卖小哥碰了少安就惹他黑脸那里就能看出来。
总之,这样的阮澜烛,给人一种骄矜威严的感觉,他站在那里,就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冒犯。可就是这样的人,会向少安妥协。
“既然你去见她了,那就说说你的发现吧。”阮澜烛虚扶着少安往她和黑瞎子睡的那张床走去,自然而然的与她一道坐在床边,看的黑瞎子都没忍住嘿了一声。
凌久时一看这情况,强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扯着黑瞎子就往另一张床上坐下。心里的小人捂嘴偷笑。
这阮澜烛,难不成真开窍了?以前明里暗里怎么劝他他都不敢做的太过,在黑瞎子来了之后他更是没再和少安并肩同行,甚至都不再拉着少安走了。
可眼下看来,这阮澜烛是想通了,那明晃晃的小心思也不避着人了。
对于其他人的想法,少安一无所觉,也没察觉到阮澜烛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她被七颗锁魂钉钉在了棺椁里,怨气深重。她所处的宅子就在村庄西北角的一处偏远荒凉的地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她就再度沉默下来,只留其他三人消化着这些信息。
“那些人还真是够狠的。”黑瞎子的思维与她完全一致。另外两人或许不大了解,但具有特殊身份的他们对这些诡秘手段及各种讲究可是清楚的很。“七颗锁魂钉,便是要困住死者的灵魂,将她锁在棺椁里永不消散,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话落,他的声音低了几分,但仍能让他们听得清楚:“怪不得她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合着是出不来…”
“那些人可真恶毒!逼死人家还不够,还不让人家轮回转世!” 以前的凌久时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可在进了门的世界以后,他就不算坚信以前的想法了。是以,他对玄学的说法接受良好,也觉得轮回转世并非一腔空话。也就是因此,他才对村庄里那些人恨得牙痒痒。“这也不怪李乐韵怨气深重了。被当作祭品献祭,又被困在那么点地方一百年,搁谁谁不疯?”
“若真只是把她关在里面还算好的。”少安轻声道,“据她所说,当初她生前,还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当年,与李多乐偷摸看完萤火回来后的她,迎来的不是如以往一般父母的关心问候,而是母亲二话不说叫人绑走她的阴狠模样。那一直眉目慈爱的妇人,那时看着她的眼神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痴狂与贪婪。就好像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闪闪发光的黄金珠宝一样。
那幅样子可怕极了,甚至让她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太不真实了,根本不像是她印象中的母亲。
她来不及询问,只是迷茫而又恐惧的被那些人紧绑着拉到一个偏远的宅子里。那个宅子她是知道的,是身为村长的父亲曾经置办的。那时的村长是当地富甲一方的豪商,家里的日子是很好的。那时的村庄也并不破旧,反而是其乐融融的繁华模样。
只是她以为的温馨平淡,却只是遮蔽着丑恶人心的遮羞布罢了。长生天的到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这块遮羞布狠狠扯了下来,将那些欲望人性暴露在阳光下。
那些曾经和蔼可亲的叔叔嫂嫂们强硬的拉扯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换上了那身早早准备好的衣服。她的衣服被扒下来时屋子里的男性没有一个人避嫌,他们黏腻的目光紧盯着她露出的肌肤。她双手被束缚着,她想挣脱。她哭喊着,嗓子都被泪水堵住一般,发出的声音沙哑,甚至都破了音。
可那些人没有丝毫的怜悯,那些男人甚至还会上来触碰她的肌肤,有的甚至还会侵犯上那些隐私部位…
而后来发生的事,更是她每每想起,都要丧失理智的痛苦。
大喜的婚服如火,可她的心是一片绝望冰冷。她的神智神智都因为先前的事情混沌苍白,她甚至心如死灰的无力反抗,就这么被扯着进了那正堂的屋子,跪倒在她的母亲脚底。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
可当她抬眸注意到那被摆放在那里的棺椁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联想到先前听说要用特殊的祭品献给那被父亲迎来长生天的事情时,她才明白自己要落得怎样的结局。
可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为什么要祭神?祭祀的方法有很多,祭品也可以有很多!需要用人来做祭品的神,真的是一个好的、清正的神明吗?那怕不是邪神吧?
她不愿做祭品,也不愿村庄里的别人成为祭品。人活在世上,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的,是为了过自己的日子的,而不是被作为一个物品一样!被剥夺生的权利,摆放在所谓的神明面前!
可她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的母亲作态痴狂,那一直端庄温和的面容此刻落在她眼中竟是那样的丑陋恶心。她拿着穿了线的银针,掐着她的嘴巴便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动作不停的念叨着:“长生主应是喜欢安静的,神明总是爱清净的…你这平时能说会道,嘴还是封上的好…”
李乐韵疼的泪如泉涌,呜呜的说不出话,因为每动一次,嘴巴的疼痛便加深几分。她猩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那所谓的母亲,心底的恨意滔天,在那一刻如山崩海啸,湮灭了她的理智。
她终究是要食言了,她想。
她还没看到哥哥和宁儿成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