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还别说，怼人的感觉真挺爽的。尤其是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不能暴跳但如雷的时候。

凌疏温坐在书桌前，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考完了就学傻了？”温敏夏看着女儿做作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十分诧异。

凌疏温立马收起笑容，拼命摇头，“没什么，突然想到好玩的。”

“做作业的时候还想别的事？”温女士的语气有些沉下去。

“就一小会儿啊……”

“我看你就是不够专注。期中考完也不能放松，知道没？”

凌疏温只能点头。

凌疏温9岁的时候，温敏夏选择与凌之唐离异。毕竟，日复一日嵌入半夜的争吵、碎裂的手机屏幕、铺满一地的玻璃渣、满屋刺激的酒气、吵闹充斥的游戏音效——真的不是温敏霞期许的家庭生活。

凌疏温的记忆总有那么一个清晰的片段，妈妈坐在阳台角落，抱着膝盖，埋进双手，肩膀抽动。抽噎声把手足无措的阳光撕碎成纸屑。

或许还有，妈妈最绝望的那一刹，冲向苍白的墙壁，泪痕漫延，断裂。

或许还有，再次受到工作的打击，脆弱至极，把凌疏温抱紧怀中，无意识地呢喃，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只有你了。

尚未完全懂事的凌疏温不明白妈妈怎么突然变得喜欢哭了，只知道爸爸妈妈好像快分开了，甚至试图去修补父母间七零八落的感情。

爸爸，你可不可以以后和妈妈一起陪我划船呀？

妈妈，你让爸爸回家吃饭吧。

童言无忌。

后来凌疏温一直想知道，凌之唐听到自己这句问话后，到底是什么心情。

其实凌疏温一直觉得温敏夏是她见过最好的妈妈了。温女士不会逼她死学习，不会给她报一堆补习班而是让她自己选兴趣班，不会一没考好就冷脸批评，不会在人家夸凌疏温的时候虚假谦虚，不会给她提前规划人生。

当然，有时候凌疏温也会羡慕那些家长一点都不管学习的同学，但是三秒后她又会给自己灌入深深的负罪感。她会觉得，妈妈可能也不是完全理解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她不能为此而认为妈妈做的不好。

温女士习惯说，咱都已经这么优秀了，再拼一把吧。要是没考到清北，肯定自己都会觉得可惜。

又或者是，你其实自己也清楚，你还没有发挥自己全部的潜力。

凌疏温老觉得这像洗脑，但是好像真的有点道理。

她从小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温敏夏说，你乖啊，太乖了，难得会跟妈妈说想要什么，也很少哭闹。

当然，凌疏温小时候非常爱哭，就那么一小只，静静地哭，好像什么委屈都是她的。

好嘛，小哭包就小哭包咯。

后来长大了，凌疏温发现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

比如看个综艺都会担心影响到睡眠质量。

比如看个电影都会担心人家是不是在学习。

比如一些竞赛培训，会担心会不会影响高考科目。

她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忍不住。

苏紫訾说，谁不会患得患失啊，这很正常。

但是凌疏温以前是个很果断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害怕失去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就如同小时候喜欢却意识不到主动要求妈妈买的洋娃娃，或是以为会永远幸福的家，以及她现在优异的成绩。

也许是从那次铺天盖地被辜负被欺骗的感觉之后吧……

凌疏温闭上眼，皱着眉头。

怎么又想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