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皮靴踩过湿润石阶,油纸伞挡住细凉雨丝,三道身影缓步而来,并行走进祠堂。
金复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香篮随行在后。
祠堂正屋,这里供奉着宫门先祖和历代执刃的牌位。
屋内燃着艾草熏香,供桌上摆着祭食瓜果。
明雪同两兄弟一起在供桌前站定。
金复将食盒放下,从香篮里取出一把香奉上。
明雪意思意思的抽了三根到手里,宫尚角和宫远徵各自抽了香。
借着供桌上的香烛把香点燃,兄弟两对着眼前一堆牌位郑重鞠躬,拜了三拜。
明雪拿香站在中间没动。
贵为国朝公主,她身份崇高,今日能来宫门祠堂给这江湖世家先祖上香,已经是恩赐和荣耀了。
想要她拜,根本不可能!
这些牌位拜她还差不多!!!
“给我吧!”
低沉的嗓音开口,左侧伸来一只手。
明雪转过脸,发现宫尚角正以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将手里的三炷香递过去。
宫尚角接过,同自己手里的一起插进香炉里,宫远徵紧随其后。
上完香,三人走出屋子,来到右侧偏殿。
这里是供奉各宫主位的神堂。
商、角、徵、羽四宫处四方位,角宫和徵宫分别处东南两位。
明雪跟着宫尚角往里走,来到属于角宫的南室。
阶梯式的神台上摆着一列列牌位神龛,神台最上方是个嵌壁式神龛。
龛中牌位写着——【角宫首宫主宫鑫角之灵位】。
看着上面的名字,明雪心中暗道:难怪了。
取“鑫”为名,看来这位角宫首代宫主很喜欢钱!
宫尚角从金复手里接过食盒打开,将特地准备的供品取出一一摆好。
金复适时递上香篮子,篮子里有两瓶插好的鲜花。
花瓶被摆放在供桌两头。
一切都精心的准备好,宫尚角看着神台前列的三座牌位,低声开口:“爹、娘、朗弟弟,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可好?如有什么缺的,需要的,记得晚上给我托梦。”
“宫门尚安。虽经历了些风雨摧残,但好在都挺过来了!”
“父亲。您教我的,儿不敢望。只是...宫门执刃之位,终究不适合无能的痴情种,还望您在那边和宫门的先辈们多讲讲......”
至于之后推举宫紫商上位宫门的事他没说。
“母亲~”
这一声唤,很是温柔。带着深切的思念与孺慕。
宫尚角望着母亲的牌位,眼中隐隐闪动起水光。
“......我想您了!”
一句话,道尽千言万语。
未曾愈合心伤如今在感,依旧痛彻。
虽然他极力平静自己的语气,但尾音中的微颤和长久的停顿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剧痛。
一阵长久沉默后,宫尚角目光移到母亲旁边那小小的牌位上。
“朗儿——”
这声呼唤极轻,像无声的唇语,也可能是压抑到极致的气音。
宫尚角目光紧紧锁着小小的牌位,仿佛想透过冰冷的木头,再看一眼弟弟那天真开朗的笑颜。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让你在青春灿烂的年华里凋零。
“朗弟,我向你保证。今日之后,定会让害死你们的无锋跪在堂前,以命向你们赔罪。”
“你在天有灵,要好好看着哥为你,为爹娘,讨回血债!”
斩钉截铁的话语带着冰冷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既是承诺,又是赌咒。
说完,宫尚角接过金复递来的香,对着父母、弟弟的牌位深深一拜。
弯腰的姿势维持数息,他才直起身将香插入香炉里。
再抬眼时,脸上的脆弱与痛苦尽数敛去。此刻,他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冷峻。
若不是看见他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明雪会以为刚才看见的只是幻觉。
感受到视线,宫尚角侧头,目光及其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牌位上。
仿佛在向亲人无声介绍着身旁这个特殊存在,又像在寻求某种认可。
宫远徵一直安静伫立在后,看着哥哥的背影,听着那些沉重的话语,眼中积蓄起泪水,还有对无锋的恨意。
一阵风从堂外吹进来,经幡飘摇,香烛燃烧。
炉前升起的缕缕烟像亡者对生者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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