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这是……”
林嵩打量着站在书房书架前的少年，旁边的秋温梦窝在单人沙发里，看起来没打算回答。
“我?顾铭。”
少年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眼神失去了青春该有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明说的深沉。不愧是秋温梦的人，连眼神都学的一模一样。
“嵩，叫你来就是因为顾铭的事，带着他去梧桐山吧。”
这代表着要他走上这条无法回头之路。去往秋温梦练得一切的地方：梧桐山。
“……太瘦了点未免，倒可以试着练练身手。”
“麻烦你了，把一切都教给他吧。”
秋温梦耸了耸肩，拉开了书桌第二层的抽屉，顺手挑出一把弹簧刀，递给了顾铭。
“顾铭，那件事不是你的错。真的要走上极端吗?”
他没有犹豫，接过刀之后苍白的面庞轻轻笑了笑，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
“我想成为一个男人而已，不受束缚，能去做自己想要的事。”
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天气不太应景，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着世界，却也冲不净人心。
“他究竟怎么了？受刺激了？”
“……我不想讲，也不会讲。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哪怕莫犁几加追问，她依旧守口如瓶。
“只有顾铭自己愿意讲，我才会说。保有他的一点尊严吧。”
两个月前，艺术中心A2画室。
少年轻哼着歌进了走过千百遍的房间，习惯性地坐在了承载了无数回忆的窗边。
“啦啦啦……喻翕一如既往来的比我早呢。”
他笑着打趣着相伴了十多年的女孩子：三明市美术协会执事，许喻翕。后者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青春期少女的高傲娇气。
“哼，你说说你啊，能不能靠点谱。堂堂协会总理事，每天连来画室都要晚点。”
“不仅晚点，记性还不太好呢。铅笔借我。”他伸手刚够到她要用来起稿的铅笔，手背就被她打了一巴掌，顿时红了不少。
“你一个画素描的不带铅笔?那我用什么起稿?”
“好啦好啦……怎么下死手呢。我到时候给你买一盒新的嘛。”
“哼，谁知道你记不记得。”
相处十多年的默契，他知道这就是她语言里的原谅之意，笑了笑没说话，投入了创作。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在铅笔灰和橡皮屑之间度过，他把画板转过去几分，示意正收拾东西的她来看。
“这……是我吗？”
他原来在描摹她精美的侧脸，一笔一寸都神似显然花了好多精力。
“怎么样，值不值得你装框裱起来呢。就当做给你的礼物吧。”
脸上的笑容无疑出卖了内心感情。
“……谢谢。”感动的有些抽泣，转过身不愿意让他看见，怕打搅他片刻闪烁的欣喜。
……如果故事一直平淡发展，就好了。
第二天的画展，是她喜欢的风格。
他托了好多关系，才勉强搞到两张首展的票，兴高采烈问她有没有时间，想不到，却听见了她冷淡的回答。
“不了，我还有事。”
“啊……好吧。”沉浸在失望遗憾中的少年，没注意到少女眼里那一丝异样。那是尚未成熟的孩子，下意识想道歉的真诚闪光。
可它转瞬即逝，就像她早就保留的秘密。
……总不能让票白白废掉。
自己去吧。
没什么兴致的他浑浑噩噩，和那些多情种一样深陷在这份看似美好的泥潭。
不经意抬起眼，前面的一男一女十分亲密暧昧，无疑又撩拨了他紧绷的神经几分。
可这背影……啊，明白了。原来没时间，是这样啊。
暗暗记下男孩子的侧脸，叹口气消失在了画廊。
第二天到画室时，天才刚蒙蒙亮。
记得今天好像是美术特长考试吧。还要自己去主持。
烦死了。
他无精打采地走进了会场，瞥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侧脸。
“……你叫什么名字？”
“我?慕逸。顾理事好，我听喻翕谈起过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再搭话，暗自和所有评委说了几句。
“那个叫慕逸的，压线淘汰。”
“……为什么？”
“太傲气了。让他再备考一年对他人生有好处。”
不出意料，慕逸的作品纵使十分出彩，还是在选拔中遗憾淘汰。
结束之后顾铭刚踏进画室的门，就听见了许喻翕极其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淘汰他?”
“……”
“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啊。他的作品排在第一都不过分!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一个只会耍阴招的软弱之人。以后……”
好陌生啊，她。
“那，祝你们幸福。我退出。”
苍白的笑容掩饰不了声音的颤抖。
他抓起刚开始装裱的那张肖像，点燃了一角。
“你!”
“我不会再出现了，请自重。”
他把用了好久的自动铅笔扔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去。自此以后，再也没来过这座画室。
坊间传闻他在梧桐瀑布一跃而下，尸体因此下落不明。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他还是很清醒的，不至于因爱而自毁。
那晚在街边小摊，从不喝酒的他一口气饮尽了两箱半啤酒，不知道泪流了多少，吐了多少场。
“诶?你……是顾铭吧?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
“你……”他打了个嗝，“你是?”
面前的少女一身骑行装，显然是骑自行车碰巧路过。
“啊，我是秋温梦，听文清姐提起过你。想不到你那么稳重一个人，也会这样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打起了点精神。
“为情所伤呗。也没什么别的理由了。”
“啊……听说你好像，把心上人的肖像烧掉了，笔也扔掉了啊……不至于这样吧，你的画笔就是你的武器啊。”
“……秋小姐一身本领，不知道能不能收留我?”
“啊?（笑）我可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呢。你，真的做好和我一同喋血的觉悟了?”
“嗯。我想明白了。原来我向往的生活……是无忧无虑流浪。但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不妨为您效犬马之劳，教我一些东西，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唤起流浪中的我。”
“……浪客梦啊。虽然没指望你能帮什么忙……但，这么浪漫的梦想，我不帮帮也不是我了。和我走吧。啊，把酒瓶子放下先……”
她轻扶额，长叹一口气。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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