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辩论赛定在霜降这天，前庭的老槐树下搭起了三尺高的木台，左边挂着“文以载道”，右边挂着“学以致用”，正是本次辩论的核心议题。周夫子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两边各坐着三位夫子当评委，台下挤满了学子，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王虎，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块写着“张兄加油”的木牌——那字是梁山伯帮他写的，歪歪扭扭却格外醒目。
张懿琳站在“学以致用”的辩方阵营里，手里攥着写满论点的纸条，手心有点发潮。她侧头看了眼对面的马文才——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比平时的玄色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温润，正低头跟同队的学子交代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别紧张，你准备的论点很扎实。”旁边的祝英台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安慰，“实在说不过，就看我眼神，我给你递话。”
张懿琳刚想点头，就听周夫子敲了敲惊堂木：“辩论开始！正方先立论！”
马文才率先走上前，手里没拿任何纸条，却思路清晰：“我方认为‘文以载道’为先。孔孟之书传千年，靠的是‘仁义礼智信’的道理滋养人心；屈原作《离骚》，诉的是忧国忧民的情怀。若只谈‘用’，丢了‘道’，文字便成了趋炎附势的工具，失了本心。”
他的声音清亮，条理分明，台下立刻响起一阵掌声。赵德芳坐在正方阵营里，立刻跟着附和：“马兄说得对！就像那些算卦先生，就算把算术用得再熟练，丢了‘诚信’二字，还不是骗人的把戏！”
这话明显是在暗讽张懿琳——昨天她跟梁山伯聊起现代的数学公式，被赵德芳听到了，还嘲笑她“学些没用的杂术”。张懿琳心里一火，不等队友开口，直接走上前：“我方反对！‘学以致用’并非丢了‘道’，而是让‘道’落地生根。孔子周游列国，是想把‘仁’用到治国里；徐霞客踏遍山河，是想把‘知’写进地理志里。若只谈‘道’不练‘用’，就像捧着粮仓喊饿，拿着药方不治病，空有道理，何用之有？”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梁山伯激动地站起来，差点把手里的木牌扔出去：“张兄说得好！空有道理没用，得能用才行！”
马文才抬眼看向张懿琳，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他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快接招，还把“道”与“用”的关系说得如此透彻。他刚想开口反驳，就见张懿琳又补了一句：“就像赵兄刚才说的算卦先生，若他能用算术算出节气变化，帮农民种好庄稼，那便是‘用’得其所，这难道不是‘道’的体现吗？”
赵德芳被怼得脸通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正方的学子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可若为了‘用’丢了‘道’，比如为了钱财写虚假文章，那岂不是更坏？”
“这便是‘学以致用’的前提——先明‘道’，再求‘用’。”张懿琳不慌不忙地回答，“就像学医，先懂‘医者仁心’的道，再练‘悬壶济世’的用。若只懂‘用’不懂‘道’，那是庸医；只懂‘道’不懂‘用’，那是纸上谈兵的书生。两者相辅相成，何来先后之分？”
周夫子捋着胡子，眼里满是赞赏。马文才看着台上从容不迫的张懿琳，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她刚才说到“医者仁心”时，眼神亮晶晶的，像有光在闪，比平时更添了几分鲜活。
接下来的自由辩论环节，双方你来我往，格外激烈。赵德芳几次想刁难张懿琳，都被她巧妙化解；马文才则一边反驳辩方的观点，一边悄悄给张懿琳递台阶——有次她被正方问得卡壳，马文才故意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对方的漏洞，让她瞬间找到突破口。
“最后总结陈词！”周夫子敲了敲惊堂木。
马文才先走上前，这次他没再强调“文以载道”的优先性，反而温和地说：“我方依旧认为‘道’是根基，但今日与辩方辩论，我方亦认同‘用’是枝叶。无根基则无枝叶，无枝叶则根基难存。或许‘道’与‘用’本就不分先后，而是缺一不可。”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谁都没想到，一向坚持己见的马文才，居然会在总结时让步。张懿琳站在台上，看着马文才的眼睛，心里忽然暖暖的。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我方也认同马兄的观点。‘学以致用’不是要丢了‘道’，而是要让‘道’通过‘用’变得更有力量。就像我们今日辩论，不是为了争个输赢，而是为了更懂‘文’的意义——这便是‘道’与‘用’最好的结合。”
辩论结束后，评委们商议了许久，最终周夫子宣布：“本次辩论，双方不分胜负！但张懿琳与马文才见解独到，各赏《论语》注本一套！”
台下立刻响起欢呼声。梁山伯跑上台，一把抱住张懿琳：“张兄，你太厉害了！居然能跟马兄打平！”祝英台也走上前，递过来一块手帕：“快擦擦汗，你刚才说得真好。”
马文才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张懿琳，眼底满是笑意。等人群散去，他才走上前，递过一套线装的《论语》注本：“你的观点很精彩，这套书送你，里面有我父亲批注的见解，或许对你有用。”
张懿琳接过书，指尖触到马文才的手，瞬间红了耳朵：“谢谢马兄，你的总结也很好……其实我刚才有点紧张，多亏你帮我找突破口。”
“我只是说了实话。”马文才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有空可以一起讨论里面的批注，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好啊！”张懿琳立刻点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旁边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对视一笑。梁山伯小声对祝英台说：“你看他们俩，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还这么含蓄。”祝英台脸颊微红，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你还说别人，你上次想给我送花，犹豫了半天都没敢送。”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老槐树上，把四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张懿琳抱着《论语》注本，走在马文才身边，偶尔跟他聊起书中的批注；梁山伯则跟祝英台走在后面，小声说着书院的趣事。风里带着桂花的清香，空气里满是温柔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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