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洛铭西对自己异样的态度,任安乐并没有深究,也不敢深究,更遑论思考自己多说那句话的含义了。
她只是看着摆放在那里铠甲,神色庄重,“这几年间,你在朝我在野,辛苦你为我争取十年养精蓄锐的时间。”
洛铭西也同任安乐一般,看着那件象征帝家冤情的铠甲,“那还得多亏帝家家主,让我将帝家之剑献给韩仲远,若非这样,我又怎会如此年轻就官拜刑部尚书。”
他如是说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摩挲着那块象征两人婚事的血玉。时隔多年,她早已褪去幼时的青涩,而他一直在她的身旁,如此这般,便足够了。
任安乐朝洛铭西看了一眼,自然注意到了那枚血玉,却并没有说什么。
“如今你先是三万水师求聘,又在春狩宴上亮相,京城已经传遍了。”
“有玳山上的帝梓元在 我就是贪图太子美色的任安乐。这场婚求的越是轰轰烈烈,我越是能做我要做的事。”任安乐淡淡说道,眸里满是坚毅。
洛铭西自幼便知任安乐并非寻常女子,听到她的话,心跳难免加速了起来,有她的这些话在,他便觉得这十年来的付出得到了回应。可人心总是贪婪的,洛铭西还奢望着更多。
他佯装无意的提了提太子韩烨送礼玳山之事。果不其然,回应他的是任安乐的嗤笑。“如此便能消除韩家对我帝家的灭门之恨?”她再次强调,“洛铭西,我是等了十年要复仇的任安乐,不是等待太子殿下垂怜的帝梓元。”
听到任安乐的回答,洛铭西欣喜万分,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依然有些担忧,“你确定已经准备好了吗?”
任安乐向前几步,走近那件铠甲,拿起一旁的佩剑,果断抽出。望着泛着冷光的剑身,更加坚定了内心的谋划。帝家上下横死之夜,她一日也未曾忘记。韩仲远,你可曾想到,帝家孤女会在十年后归来见你。
两人继续商讨了接下来的计划。洛铭西在京十年,对官吏的了解远胜过任安乐。他说,太子与她应是同盟,他又说,大理寺少卿可作为她复仇的第一步。
持着刻字的棋子,他与她遥相对望。洛铭西一直知道,任安乐的心里满是对韩家的仇恨,而自己对她的情愫注定无法得到回应。可只是这般简单地望着她,看着她眸中映出的自己,便已十分满足了。
为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洛铭西也在韩烨面前提了一下。基于对多年好友的信任以及自己的考量,韩烨应允了。
翌日。任安乐奉旨进宫面见当今陛下。在外,她不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帝梓元,她只是任安乐,图谋太子美色的安乐寨寨主任安乐。
面对自己的仇敌,任安乐谨慎地收敛自己的锋芒,展露给嘉宁帝的形象也只是她所想展现的。
在韩烨的助攻之下,成功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同时,假借土匪力大无穷的身份,趁机收了一小波利息。
在大理寺上任的第一天,便见识到了裴沾的圆滑。她扮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顺着裴沾的意思,在林聪醉后杀人一案上签下了自己的署名。
不过,倒也有了意外的收获。与任安乐同为大理寺少卿的黄浦,却是个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好官。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便更好实施了。
眼下大理寺仅剩任安乐一人,她便翻看起了先前的卷宗,而韩烨也在此时到访。韩烨教授了任安乐一些诉讼断案的基本知识,任安乐也趁机在温朔一行人面前对他调戏了一番,加深她深爱太子的形象。
任安乐在送韩烨的街上,目睹了忠义候之子古齐善闹市骑马之事。看不惯富贵人家蛮横欺压百姓之举,她想上前惩治,却遭到韩烨的阻挠。
韩烨解释之后,任安乐的脑子飞速旋转,立马抓住了空档,超额完成今日份任务。只是,内心却对韩烨有了深究,打算今夜向洛铭西询问一番。此时的任安乐并没有意识到她对洛铭西只有信任,没有半分猜忌。
夜晚,任安乐带着苑书苑琴在街上闲逛,苑书询问是否要将身后跟踪之人做掉。苑琴缓缓开口解释,神色淡淡,而任安乐也命苑书继续盯着,自己则带着苑琴走进了翎湘楼。
翎湘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即便只是简单地听曲喝茶,也需要银两与身家。而翎湘楼的头牌琳琅姑娘,更是一曲难求。
任安乐则“四处闲逛”,走到了翎湘楼开设的她的赌局面前,赌的是任安乐能否当上太子妃。
她神色张扬,周身都散发着自信与肆意。当机立断为自己下注了不少的筹码,同时还向一旁围观的人推荐自己。
韩烨在进入翎湘楼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正想命人撤掉赌局之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始终穿着玄色衣衫,神色淡然,只是周身依旧隐隐散发出一股戾气。第一句话便是参与这场赌局。
而一旁的庄家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这位爷几乎每次来翎湘楼,都会有人要倒霉。自己只不过是想赚点银子乐呵乐呵,可不想遭受牢狱之灾啊,更不想自己的赌局被废掉。
洛铭西定定的看着任安乐,身上的杀伐之气在面对任安乐时悄然消逝,神情温柔。“谁说我是来砸场子的?事关太子殿下的婚事,我是来乘兴的。”说着便命人将自己的财物换算成筹码,仿佛真的只是来消遣的。
任安乐双手环胸,看向他的眼里有着揶揄。下一秒,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您就是刑部尚书洛大人。”双手抱拳,俨然一副武将之姿,微微颔首,“洛大人,我是大理寺少卿任安乐。”说罢好似察觉到了些许不妥,换成了官吏,还俏皮似的弯了弯两根大拇指,重新唤了一声。
任安乐放下双手,走近端详,“初次见面,真没想到洛大人您竟也是如此美貌。”听到任安乐的话,洛铭西罕见的有了一丝慌张,但很快被他掩去。
“不过话说回来,洛大人。”任安乐正了神色,继续说道,“你可是第一个敢参与这个赌局的人,你很有胆量,我欣赏你。”说罢还吊儿郎当的拍了拍洛铭西的肩膀。
洛铭西感觉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炽热无比,只是面上依旧冷漠,轻轻拂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也是这京城里第一个敢对我如此无理的人。”
任安乐拿起一块筹码,玩味般地看向洛铭西,“下一个?”轻晃了两下,似是邀请,又似是挑衅。语罢,便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往前一推,“我自然是押我自己当太子妃了。”洛铭西也往前一推,仿佛与任安乐作对一般“那我便押你当不上这个太子妃。”
站在下方围观的温朔,看着有来有往的二人,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拿手笔画着两人的身影“殿下,这任大人一身红衣,洛大人红衣一身。这俩人瞧着,分明就是对新人嘛。”笑的满脸荡漾(不知道的还以为苑琴喜欢他呢),果不其然,换来了韩烨的警告。
而赌局上方的任安乐,依然不死心的想让其他人也押她。身后的苑琴看形势不妙,果断选择帮忙“我看这任小姐胜算大得很呢。”
只是依旧徒劳,一旁的重任纠结了一瞬,全都跑到了洛铭西一旁,纷纷下注。任安乐见此,连连说道,“过分了,我说押这,看不见我……”
洛铭西见此,开口道,“任安乐,放弃吧。”而任安乐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不可能!”看向洛铭西的眼里满是胜负欲。洛铭西只是看着她,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嘴角含笑,让任安乐的表情险些绷不住,心跳蓦然快了一瞬。
楼下的温朔依旧想从韩烨的嘴里得到些什么,可最后韩烨只是无趣地说,“帝梓元赢。”
待两人再次看去,任安乐已同洛铭西离开了,好似在交谈着些什么,苑琴亦跟在身后。
韩烨状似无意地说道,“他俩怎么走到一块了?”
任安乐和洛铭西坐在雅间,就古云年的诸多劣迹进行了商议,并询问了白日古齐善一事,最终决定会试火烧忠义候。
正在任安乐打算打开洛铭西给她的名单时,屋外传来温朔大大咧咧的声音。“殿下,好奇呢咱们就消除好奇,关心呢咱们就展现关心……”
听到这话,俩人立时反应过来,等到温朔走近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洛铭西手持一木条,挑下任安乐的外衫,轻声询问,“是要从这,从这切?”
任安乐接过洛铭西手中的木条,轻轻划过,“是要从关节这里,一点点的切开。这把式得多练练才能掌握技巧。”说着将原本半倾的身体坐端,继续说道,“不过你辖下那么多犯人,其实还……”
正准备继续说,韩烨便迈步走了进来。看见韩烨的一瞬,她便成了仰慕太子的任安乐,扬起灿烂的笑容。
只有任安乐自己知道,洛铭西挑开自己衣衫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跳是多么的强烈,甚至有一瞬间,她生怕洛铭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此前从未认为自己的演技不错,但当看到韩烨洛铭西等人神色如常时,第一次产生庆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