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任安乐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面对周遭的美景,兴致缺缺。回想着自己不受控制对洛铭西的话,举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听到琳琅唤自己的声音,她有些诧异。
“任大人,刺杀帝承恩一事与洛大人无关,是忠义侯的刺客要杀帝承恩。这件事,都是我自作主张。大人不愿跟你解释,可琳琅不想看到你们一直误会下去,从而生分了。”
听着琳琅的话,任安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加懊悔自己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翌日。
任安乐一大早便赶去了翎香楼,借酒消愁。哪怕现在最要紧的是为帝家翻案,可昨日与洛铭西不愉快的交谈以及琳琅的话,还是让她受到了影响。
不曾想,刚走进翎香楼,便有侍女禀报自己的酒席已经备好。意外之余,顺着侍女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洛铭西的身影。远远望去,神色淡淡,但眼底蕴含着对任安乐的关心。
自己对他说了那种话,可他还是处处将自己放在心上。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包厢内,熏着上等的檀香,令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洛铭西用一根玉簪随意地绾住头发。许是心情不佳,一改前些时日素雅的衣着,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任安乐单手托腮,听着从洛铭西手中迸发的琴音,思绪渐渐飘远。琴本无意,不过是弹奏之人心绪的变化。
曲毕。洛铭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任安乐说,“今日琳琅病了,所以为任大人弹琴,只能由我代劳了。”
不知道是不是任安乐的错觉,她竟从这番话中听出来淡淡的委屈。
“我竟不知你何时还会弹琴啊。”她装作风轻云淡地开口,面带笑容,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听得多了,耳濡目染,自然会些皮毛。”洛铭西有些别扭地开口,像极了迫于任安乐的淫威。
“确实是懂一些皮毛。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入耳。”将洛铭西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收起了玩笑的姿态。
“铭西哥哥,那日是我做得不对。我确实不应该对你生疑。”哪怕说出来的话并非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她也确实怀疑过。更何况,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亲近之人的不信任,往往比成千个陌生人的怀疑造成的伤害大。
“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就是一个诡计多端、喜欢算计人心的人。”下一秒,洛铭西故意这样说着。
任安乐听到这话,心中不免觉得洛铭西有些可爱,明明就是想让自己亲口说一些什么他很重要之类的话,偏偏要用这种方式。
洛铭西正打算为自己到一盏茶,任安乐找准时机,从他的手中抢了过来。为他斟了一盏茶,语气中满是诚恳。
“铭西哥哥,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赔罪。”说完直接起身,将茶盏送至洛铭西面前。因为桌子的缘故,凑近洛铭西时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保障自己的安全。
洛铭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任安乐,心下慌乱。可又没有后退的空间,只是身形略微后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强装镇定地夺下茶盏。
“你别用对付韩烨那套招数来对付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管用就行了。”任安乐哪里看不出洛铭西的心思,不过是嘴硬罢了。趁着洛铭西态度有所缓和,她继续说道,“铭西哥哥,其实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说与不说、做与不做,都是为了我好。”
看着任安乐真诚的眼神,在他喝下那盏茶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栽在她这里了。
心里是这么想没错,但面上依旧不肯松口。“那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我不得不提醒你,帝承恩已经有了自己的算计,你不得不防她。”
听到这话,任安乐眨了眨眼睛,顺势坐下。“无妨。我们要做的不是废她,而是帮她。保住她这能让我乱中求胜的帝家孤女的身份。”
洛铭西最后还是妥协了,“好,那这回听你的。但希望帮了她之后,她不要让我失望。至于安宁,她身上的秘密,比韩烨身上还要多。但你现在是任安乐,所以她对帝梓元的感情,对你肯定有所隐瞒。
任安乐对此也并非没有思考过,但她终归是自己幼时的好友。
看着任安乐不明的神色,洛铭西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但我要提醒你,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谜底。所以切不可......陷入姐妹之情。”
任安乐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思考着这番话。她的身份特殊,但终有一日,她也会出现在自己的棋局之中。
回府后,任安乐回想了一下在包厢内自己的状况。平日与洛铭西商讨计划没有半点异样,可今日自己不过是凑近了他、用对付韩烨的方法与他接触,便头痛难忍。若非自己多日来演技早已炉火纯青,恐怕会引起洛铭西的担忧。难道,有什么在阻止自己与洛铭西接触?
琳琅前些时日便因为追赶刺客受了重伤,如今身子难免有些虚弱。洛铭西在与任安乐商讨完之后便看到琳琅在照顾长思花,一时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但她总归是自己的属下,洛铭西还是开口让她回去休息了。
“大人,还有一事。慕青那边传来消息,说帝承恩被太后召走,四个时辰都未有消息。”琳琅见自己便要被带下休息,连忙开口。
“那就巧了。我刚收到消息,忠义侯昨日去见了太后。”接着便让一旁的侍女将消息带给安宁公主,想来半晌补充了任安乐。
琳琅对于洛铭西将消息带给任大人有些意外,心中疑惑便也这么问了。
“若安宁知晓帝承恩被太后召去,恐怕还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反应。安乐一直不相信安宁知道当年的内情,也该让她亲眼看看了。忠义侯还有太后,如今居心叵测。这帝承恩的命留着,还算有点用。”
安宁得知消息,匆忙赶到太后寝宫。一番折腾,成功见到了帝承恩。只是她没有想到,帝承恩此刻穿着宫女的衣服,手抄佛经。她心下愤怒,连忙拉帝承恩起身,想要带她离开静心堂。
帝承恩看着安宁,找准时机,说着令人怜惜的话。果不其然,下一秒安宁更加气愤,一把夺过帝承恩手中的墨条,摔在地上。
屋内的争吵声引得韩烨有些焦急,他直接走进房内。刚进入房间便看到帝承恩身上的宫女衣服,当下便拿出了太子的威仪。安宁也趁此机会拽着帝承恩离开。
帝承恩看着两人对自己的担心,心下满意。又顺着两人的话善解人意地说出了自己的不便。
“承恩没有受委屈,也不怪公主。只是在太后寝宫里抄佛经跪的有些久了,膝下有些发软,恐怕......难以独自回府。”恰到好处的停顿更是衬托得她愈发善解人意。
她听着自己近乎完美的发言,看向韩烨的眼神里满是期待。谁知下一秒,慕青及时赶到她的身后,破坏了她想与韩烨单独相处的机会。
慕青搀扶着帝承恩离开,心中对太后的行为有些不满,想要开口劝说让她回玳山。
帝承恩听到这话,心中自然不愿。便装作站不稳的样子顺势靠在慕青怀中。慕青也下意识地抱住了她,防止她摔倒。帝承恩转过身,双手握住慕青的手,开始说着自己的悲苦。
任安乐等在宫外,看着韩烨有些沉重的步伐,不知在想些什么。思忖片刻,还是上前。
“太子殿下,为何愁眉苦脸的?这可一点都不像见了心上人的反应啊。如此看来,太子殿下确实需要一个任安乐在太子殿下身边,为你排忧解难才是。”任安乐双手环胸,恣意张扬地对韩烨说。
“任安乐,你真的如你的名字这般,让人百事无忧、只管安乐吗?”
“太子殿下这就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了。和任安乐在一起时,是否比平时更加开心?”任安乐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个名字不过是自己的奢望。
“我身为大靖储君,自幼循规蹈矩。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遇见你这般蛮横无理、胡作非为的女子。”韩烨调侃着说道。
任安乐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为何不放下对帝小姐的执着呢?”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问题,今日可算能够借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你也曾去过靖安侯府,见识过那里的破败荒凉。可谁能想到,十年前,那里曾拥有全京城最美的春色。梓元也曾鲜衣怒马,肆意风流。”
听到这话,任安乐不免有些伤感。“如今那里已经不再那么烂漫。太子殿下这样放不下对帝小姐的执着,是因为内疚吧?”她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是。十年前没能护住梓元,我一生有愧。”说着韩烨走向任安乐面前,眼中是罕见的赤诚。“安乐,我不想再见深宫把你变成第二个承恩。你虽不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女,可我偏偏觉得眼下只是一介水匪的你,却挺好。”
任安乐没有想到韩烨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虽说她现在是一介水匪,可如若没有当年的那桩就是,自己也会是他口中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
敛去心中的万千思绪,“太子殿下,那你可一定要记得,在这天下之间,只有一个任安乐,失不再来。往事已矣,太子殿下不如就此放下。”终有一天,“任安乐”会成为历史,帝家也会沉冤昭雪,“帝梓元”会重新归来。
任安乐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张扬又坚定的背影。
密室内。
洛铭西与任安乐再次会面。任安乐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神色淡淡。
“你不觉得,安宁公主对帝承恩太过在意吗?”洛铭西放下手中的竹简,还是开口。
“我与安宁自小交好,我自然是信得过她的。那日在静心堂看见她为帝承恩辩解,我心里面......”任安乐虽然没有明说,可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你不必叫我防着她。”
“心里有数就好。”听到这话,洛铭西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整个韩家,我最不想伤害她。”尽管心下有了些许的明了,可一时间还是难以做出反应。
看着任安乐有些伤感的面色,洛铭西不动神色地握紧了手中的血玉。
尽管内心复杂,可任安乐还是不经意看清楚了洛铭西手中的玉佩。当下,心中复杂的思绪渐渐淡化。无论如何,自己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