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对于各家贵女都称得上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只因太子选妃宴定在明日。
温朔看见韩烨正一本正经地写着些什么,对于外界的风声漠不关心,不免起了几分调侃的欲望。
“唉。这赵小姐兰心蕙质,高小姐优雅端庄,这文小姐更是出身武将世家、英姿飒爽,听说这骑射功夫可谓京中一绝!”在说道文小姐时声音明显激动了起来。
“再绝也绝不过任安乐。”
听到韩烨这话,温朔顿时露出计谋得逞的模样,撺掇着韩烨将请柬送给任安乐。
翎湘楼早已成了任安乐与洛铭西白日商讨的重要据点。
“近日韩烨自从见了帝承恩之后,便没事就来翎湘楼找我倾诉衷肠。我这点好茶啊,都快被他喝光了。”洛铭西说着给任安乐倒了自己沏好的茶。
听着洛铭西的“抱怨”,任安乐也了然地说,“等了十年的人面目全非,他内心的惆怅在这京城中也只能来找你倾诉了。”
“但这韩烨不傻,时间一久,怕是会露出破绽。”话虽这般,但洛铭西还是有些担心。
“他与帝梓元是十年未见,并不是十天。就算那个人与他想象当中的有些不同,他也不会弃若敝屣。只要她是‘帝梓元’,其他的一切对韩烨来说都不重要。”
多日来的相处,任安乐早已摸清了韩烨的性子。在“帝梓元”一事上,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执。
听完任安乐的话,洛铭西内心的担忧减了几分。只不过对于明日的事,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眼看明日就是太子的选妃宴,准备好了吗?”
任安乐拿起茶盏,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我准备好了又如何?还不是进不去这太子选妃宴。”
洛铭西有些意外,“难道你没收到请柬?”
任安乐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日在苍山上韩烨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下不受控制的有些失落。
“梓元,从江南回来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你该不会是对太子殿下动心了吧。”洛铭西看着任安乐有些低落的态度,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任安乐神色复杂。刚想开口否认,却再次感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
“我确实对太子殿下心动了。”说着任安乐抬眼看向了洛铭西,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错愕与受伤。
下一秒,任安乐感觉到失控感在慢慢消失。对韩烨心动的话已经说出口,她只能顺势圆了下去,将自己的心动说成对韩烨的赞许。
“毕竟他是大靖的储君,是韩仲远最珍视的儿子,是能让我们翻盘的关键。对这样一把锋利又趁手的刀,我当然心动了。”
“但我要提醒你,你千万不可忘了此次你会京的目的是什么。”
任安乐听到洛铭西的话,知道他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只得补充道,“十年隐忍,一路拼杀才走到今日。到底为何来京,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所以太子选妃,必须有我!我会让世人知道,我是任安乐,任安乐便是帝梓元。”
说完任安乐便目光灼灼地看向洛铭西,先前的旖旎荡然无存。
看到任安乐笃定的目光,洛铭西心下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好。你放心,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直到......”
“直到,让这天下人都看到帝氏平反的那天。”任安乐接过洛铭西的话,说出自己的诉求,而她与他会一起做到这步。
帝氏平反注定会令韩烨对“帝梓元”的羁绊有所淡薄,这般想着,洛铭西罕见地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趁着任安乐没有注意到,他赶忙说,“只是眼下万事俱备,太子的这阵东风迟迟不来,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这风不来,那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任安乐蹲下身,为池中的鱼洒下一把鱼食,金鱼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食物,尽管食物充足。
看着任安乐露出的明艳的笑容,洛铭西有一瞬的晃神。虽说自己已经见过无数次,可每次再看还是会被惊艳。
“我已经着苑书在城中散播消息,此外......”任安乐一直很有着自己的算计,她不会依附于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太子府。
韩烨正在府内看着文书,屋外传来任安乐大大咧咧的声音。
任安乐不曾想到自己的混不吝没有成功解决请柬的问题,所幸嘉宁帝没有让她失望。得到陛下的手谕之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沅水阁。
帝承恩得知任安乐得到了陛下入宴的手谕,不禁有了慌乱与妒忌。她思考片刻,命慕青拿来自己最好的红牡丹长裙,并准备洗冷水浴好让众人看清自己在韩烨心中的分量。
慕青犹豫片刻,还是将此信息传给了洛铭西。
任安乐正准备出府做些什么,却见洛铭西向她走来。心中有些诧异,看来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亲自来告知自己。
“任大人,我来恭祝你顺利入住太子府。”全然忘记自己最开始押的任安乐当不上太子妃。
想到这,任安乐不禁笑了出来,“洛大人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对你当然有信心了。不过,我听说这帝承恩以冷水沐浴,要以生病为由压轴出场。”因着府中不是仅有他们两人,洛铭西的话语也少了几分严肃,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在互相聊天。
“这寒冬腊月的,为了能够赢得韩烨的关注,还真是难为她要这么作践自己。”听到帝承恩的行为,任安乐有些唏嘘,心中对她的最后一份怜悯也快要消失不见了。
“这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话说回来,她既然如此招摇,那不妨顺势而为?”洛铭西是生怕任安乐的情绪受到影响。
“我想过了,我们的翻案正需要这么一位帝姓太子妃贯穿始终。她若当选,一来,会让民间更加关注帝家旧事,为翻案先行制造舆论;二来,皇家对太子妃身份投鼠忌器,既能保障她的安危,也方便我蛰伏到翻案之时。”
洛铭西在听到任安乐第一句话就露出了笑容。她如此算计,想来也不愿做着所谓的太子妃。想着想着,面上的笑容不禁灿烂了几分。注意到她已经说完,连忙接过话茬。
“确是一举两得。但你别忘了,你可是十分爱慕韩烨的任安乐,本该打压帝承恩才是。”虽这般说着,可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减弱。
“放心吧。如今我已经演得熟能生巧了,就看我明晚如何出演一副明踩暗捧的戏码!”
翌日。
嘉宁帝看着韩烨与平日无甚差别的打扮,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尚宫局准备的服装过于奢华。臣以为今夜只是选妃,而不是册封,所以不敢太过于大张旗鼓。”韩烨没有明说,只是找了个借口。幸好没有引起两人的怀疑。
刚走出大殿没多久,便看到温朔大张旗鼓地走来。想起今日的特殊,他不免开口叮嘱,“今天本就不是什么好日子。温朔,一会在宴会上,你也不可过分玩闹。”
任安乐也恰在这时赶到宫中。她衣着素雅,神色淡淡,向韩烨行了个女子之礼。两人稍微聊了两句便进宴了。
果不其然,在韩烨入宴后得到了帝承恩还未到来的消息。在宫人的询问后,没有选择等帝承恩赶到便开席了。
选妃宴上,韩烨看着太后递给自己的凤簪,那是太子妃的象征。想到这里,又不忍的看向任安乐。
任安乐神色淡淡,少见的情绪有些低迷。与韩烨对视一眼,便为自己倒了杯酒。
韩烨敬酒,众贵女皆是恭敬起座。
任安乐熟稔走向前,冲韩烨嬉皮笑脸地说,“你看,今日花好月圆、宾客满座,让安乐有一种要来参加我们俩喜宴的错觉。”说着挽上韩烨的胳膊,两人的姿势像极了在喝交杯酒。
韩烨将任安乐的胳膊放下,“这一杯,我也祝你能遇到更好的姻缘。”
“那安乐就祝太子殿下,今日能够得到心仪的太子妃,让安乐断了念想。从此以后,不再自欺欺人。”借着此次机会,自己也能拜托仰慕殿下的身份。
正在这时,宫人禀报帝承恩已到。人未到,声先行。因着昨日的冷水澡,帝承恩显得有些虚弱。
看到帝承恩的衣着,任安乐皱了皱眉头。温朔也走进两人,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这帝小姐穿着如此浮华,怕也是不合殿下的心意啊。”
帝承恩向韩烨行了个女子之礼,起身时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虚弱。韩烨连忙上前扶住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披风,抖了两下就要为她披上。突然又想到什么,让自己的侍从代劳。
安宁看着楼梯下的众人,为自己灌了一杯酒,神色黯然。“她怎么可以穿的如此艳丽?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真的忘了吗?”
韩烨拿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安乐以前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过关照一位女子,以为太子殿下不懂怜香惜玉呢!原来惜的不是安乐这块玉啊。”
“任安乐,你是我大靖的股肱之臣。相比怜惜,你更值得我的尊敬和赏识、相比关照,我更希望未来我们能够相互扶持。”
韩烨一番回答,轻松化解了两人之间的暧昧。表达了自己对任安乐的赞赏,更希望任安乐能与自己一起谋太平盛世。
可帝承恩听到这话却不高兴了,“任大人是陛下的宠臣,今夜能来此宴,是承恩之幸。”这番话,无疑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任安乐听完,含笑地看向韩烨,好似在说,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解决,我可什么都没说。
韩烨面露不悦地走上前,“任安乐与我一起出生入死、荣辱与共,对我而言不仅仅是臣子,还是知己。”说着看向任安乐,眼中满是信任。
任安乐听到这话,立马反应过来。不服气地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步步紧逼。
“太子殿下,我以三万水师为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求聘。世人皆知我心悦于太子殿下,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知己啊,可是我怎么记得太子殿下喝醉酒之后的那一夜不是这么说的......”
眼见任安乐即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韩烨连忙出声制止,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帝承恩也开口了,话里满是熟稔。
这番话,令在场两人均是一怔。帝承恩继续开口,“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光,承恩永远不会忘记。”
任安乐不知何时拿起了酒杯,听到这话有些出神。刚刚敛去自己内心的思绪,就听到两人的交谈。韩烨说自己记得帝梓元的爱好,帝承恩却对帝梓元这个名字避如蛇蝎。
翎湘楼。洛铭西面露难色,“我是担忧,安乐已对韩烨动心。这选妃宴,她要亲手将韩烨推入帝承恩怀中。你说,她能不能狠得下心?”
选妃宴上,莫霜公主走向帝承恩面前。她天性本就率真,直接问帝承恩是否是帝梓元的问题。
一时间,其他贵女对帝承恩均面露鄙夷,任安乐也不免有些意外,这小姑娘,倒是无意间说出了真相呢。
听到在场众女的议论,安宁率先出声呵斥。帝承恩有些感动地看向安宁,却没有得到安宁的半分理睬。
几人又提及帝家的绝技,任安乐想到这也不免有些好笑。在场众人均以为会是武功绝学,却不曾想到是悔棋。
席下,有贵女提出要为韩烨弹琴。任安乐也趁此机会提出让帝承恩弹奏。尽管韩烨出声劝解,可耐不住帝承恩给力啊,她三两句便将自己当作太子府的女主人,替韩烨表达感谢。
欢快的琴声从帝承恩的手中迸发,韩烨一时间对“帝梓元”在玳山上的十年孤苦有些怜惜。任安乐按捺内心的恼怒,安宁却无法忍受。她大步走向前,止住了琴声。
安宁的话一出,在座贵女均想到今日乃靖安侯的忌日,不免更加鄙夷。
任安乐听着帝承恩的话,好似在她的心上划上几刀。见众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莫霜连出声说道自己献舞。可在得到自家哥哥的死亡凝视时,慌忙找借口放弃。
任安乐也趁此机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由帝承恩奏乐,任安乐舞剑的表演就这么定了下来。
帝承恩说要弹奏《梅花落》,继续回忆着帝梓元与韩烨的旧事。任安乐见此不禁觉得有些别扭,连忙化解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任安乐最初只是简单的舞剑,可看着帝承恩的神色,以及她愈发急促的琴音,她有些无法控制住心下的愤怒。飞身上前,一剑挑断了她的头饰,慌乱间琴弦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