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范闲在一起的日子其实过的很轻松,他的灵魂毕竟与真正男权君主制社会长大的人有差别,因此相处起来也更能够达成彼此的三观对等。
至少,他很愿意为她花心思。
就如一开始说的那样,离开南庆京都后或许很长一段期间不会再回去,毕竟熟悉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那座城池。
费介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范建和陈萍萍倒是一直守着京都,李秋水想,他们守的或许也不仅仅是那座城,更多的应该是与叶轻眉有关的回忆。
但那也仅仅是她的猜测,就如陈萍萍一直希望范闲接手鉴查院,范建希望他接手内库,因为那都是叶轻眉留下的东西。
可最后范闲一样都没要,就一个人洒脱的跟着她离开,他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相信他们会妥善安排,找到真正适合掌管的人。
既然是他娘留下的东西,那比起交到他手上,想必用来发挥最大的作用才是她更喜欢的安排,就如鉴查院外面那块石碑上的字一样。
陈萍萍和范建沉默后,接受了这个建议。
后来,当范闲和李秋水再一次回到京都的时候,是陈萍萍临终前。
他把轮椅里的那把枪取出来交给了七岁的李明希,就在鉴查院里那间原本种着野花的院子里,含着笑闭上了眼。
或许,是看见了他想见的那个人吧!
李明希是范闲和李秋水的长女,他说虽然他本来就姓范,但是鉴于此生他的生父是庆帝,却又是范建的私生子的身份,加上叶轻眉和他们之间的纠葛,因此不愿意让孩子跟着他姓。
所以,姓李就很好。
*
范闲和李秋水后来还回来过两次南庆,一次是范建去世。
另一次是范若若去世,那时的陛下已经很老了,他看着还依旧容颜未老的李秋水和范闲,终于卸下了心结。
范闲为母报仇没错,他想为父报仇却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不是他不孝而是他没有这个能力,想必死后也无人能够指摘他了。
“我当年和他说过,我杀庆帝是为母报仇,他若是有一天有本事也能杀我为庆帝报仇。”
离开前,范闲是这样解释的。
李秋水可有可无的点头,“这回离开,或者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你若是还有什么人要去见,便去吧!”
“没有了。”
虽然他们容颜易老,但范若若都去世了,这世上他们熟悉的人也越来越少,只有一个五竹,不会老不会死,还能一直和他们相见。
可是老的慢并不是不会老,只要是人总是会老会死的。
孩子大了过后自有孩子的世界,后来李秋水修为越来越高,再没有怀孕,范闲也不遗憾,还说这样就很好,省的她受罪。
于是,到了最后,还是只有他们彼此陪伴。
“秋水,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才是那个不会老不会死的人。”
年老的范闲,皮肤不再光滑,发丝也花白了,可他身旁的李秋水看起来却依旧年轻貌美,岁月带给她的只是成熟的韵味和时光的沉淀。
“你怀疑我和五叔一样吗?”
“没有,我每天抱着你睡,你是人还是机械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其实,他早都不在意那些了。
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却没有想到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年轻的面容慢慢老去,手上紧致光滑的肌肤有了皱纹变的松弛。
“不过是功法所致而已,如今我散了功,便和你一样了。”
范闲嗓子好似被人堵住,许久后才得劲的发出声音,“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三个字,我愿意。”
真气一点一点的散尽,她说话也变得慢吞吞的有些困难,一句话要分几次才能说清楚。
“一个人活着那么孤独,我不喜欢。”
“好,只要你还需要我,那我就还陪着你。”
这句话李秋水没有回,她也没办法回应他。
湖边的躺椅停止摇晃,牵着的手因为主人失去生机而自然的垂下松开,侍从发现他们去世的时候,只有传闻中李秋水腰上从不离身的那柄叫作誓首的软剑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