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女郎骄傲,爱慕肖世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句话在楼垚脑子里久久萦绕,震耳欲聋。
“我们郎君软弱可欺,于仕途也未见前景”,楼垚在心里补充侍女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昭君骄傲,如何愿意甘于人下?”
是啊,昭君骄傲,自小便是京都贵女间熠熠生辉的明珠,犹记得七岁那年小小的人儿扬着下巴,双手叉腰告诫他:“我何昭君的夫婿必得是世间难寻的好儿郎,文韬武略、德才兼备!你可要好好学,不许躲懒。”楼垚嘴角勾起,又很快垂下去,他忘不了昭君当时眼里闪着期盼的光,也忘不了某次宴会被王府女公子笑话未婚夫是个没用的文弱书生时昭君骤然握紧的双拳和倔强的眼眸。他知道,当时的昭君是怨的,怨他除了家世再无倚仗,怨他不能早早出仕,做长辈口中的“珠玉在前”。
楼垚重重叹了口气,跌坐在塌上,双手捂着脸,只见身子颤了颤。良久,他放下双手,露出的眼尾发红,苦笑一声,似悲怆,又像释然。
*
楼垚将自己关在府里三天,第四日清晨终于踏出门寻昭君而去。
“女郎,主君派人传话,楼小郎君正与大郎君、二郎君书房谈话,稍后便往花园里赏花去。”傅母自门外进来,边回话边从首饰匣里挑出一双红珊瑚蝶贝梨花发梳轻轻插在主子打理好的发髻上,笑意盈盈瞧着铜镜里面容模糊的人影。
何 昭君抬头,脸颊飞上两朵红云,靠在傅母怀里娇嗔道:“傅母,你也笑话我~”
又支使着侍女拿出新裁的绯色莲花缠枝纹曲裾深衣换上,方才在傅母打趣的眼神中捏着月初便绣好了的青竹荷包款款而去。
“阿垚,”楼垚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看未婚妻欢快笑着向他而来,心里钝疼。他强笑着,等昭君坐下,踌躇半刻,直到一向粗心的她也感到不安,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说话?”时才开口说明来意。
“昭君,”刚一张口,嗓子堵得厉害,鼻头也有些酸,楼垚低头垂下眼睑,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再抬头,却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不再躲闪,“是我配不上你。”
“我们退婚吧。”
何昭君好似没听清,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昭君,我们退婚吧。”楼垚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未婚妻受伤的眼神,轻声重复了一遍。
音量虽低,何昭君却听得分明。初时是愤怒的,便是退婚也该由她说,她何昭君何曾被人嫌弃过。再然后,便是慌乱,阿垚好像是认真的。
何昭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捏着荷包,“为什么?”
“肖世子于你方是良配。”再是难堪,楼垚也狼狈着说出了心里话。
肖世子?何昭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这是何人,随后勃然大怒,指着楼垚的手直颤,“滚,滚出去!”
远处候着的侍从听到声响望过来,就见亭子里的两人似乎吵架了,自家女郎红着眼眶跑出来。
傅母随意指了一人往前院去寻主君,便急匆匆追上去,半路踩到一只荷包,蓝白色布料上几尾青竹挺立,眼熟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