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是霍倾，霍倾又该如何？”
这句话咋一听没头没脑的，文帝与宣后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看着下面跪着的女郎，陷入沉思。
天家公主可以是沧海遗珠，即便一开始被人议论纷纷，只要文帝、宣后承认她的身份，给她偏宠，世人最终也只会屈服于权势。可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公主掌权，更遑论征战沙场。
霍倾的功劳太大，赫赫威名镇压着才刚俯首称臣的北境六国和十二部落。若是对外昭告其公主身份，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太子仁善，对弟妹照顾有加，可他身边的属官却不是省油的灯，颇得民心的实权公主，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可天家血脉怎能流落在外！
“霍将军中毒昏迷，此毒对身体伤害极大，于寿数…”
“陛下，”越贵妃眼中流光一闪，好似透过霍倾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困在了巍巍皇城，如今，也有人面临着与她一般的艰难抉择，“陛下何不问问昭玉的意见？”
霍倾低垂着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量，在场之人都听懂了文帝的未尽之语。
天不假年，大树飘零。
文帝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定下了“霍倾”的结局，意图让她踏上一条荣华富贵、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代价是退出权利中心，做一个金枝玉叶的“花瓶”。
文帝被越贵妃打断，一时也不好再旧话重提，略有些尴尬地看她一眼，摸了摸鼻子。很显然，他也知道这样做武断了。
*
认亲一事最终不了了之，在宣后与越贵妃的劝导下，文帝态度不再强硬，允霍倾思虑些时日。
霍倾沉默着与凌不疑一起送霍君华回杏花别馆，好在，今天的霍君华清醒得很，温言关心了一番她的病情，就由贴身侍女伺候着歇下了。折腾了一上午，本就身体不好的霍君华早就累了。
下一刻，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霍倾依旧沉默着，突然掉头往外走去。
“阿姊，”凌不疑拽住她的衣袖，面上小心翼翼。
霍倾脚步一顿，转身慢条斯理冲他伸手，“我欲回府，子晟可愿同往？”
凌不疑用行动代替了回答，飞快地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
“子晟，你如何看？”
黑色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霍倾认真地询问。
不必多言，凌不疑就懂了她的意思。做“霍倾”没有什么不好的，只除了一点，不好名正言顺与他在一起。是的，凌不疑确定阿姊如今与他是两情相悦。霍家义女的身份反而成了阻碍。
做公主也没那么不好，至少两人可以光明正大、婚嫁迎娶。
“阿姊，你犹豫过，那便够了。我的阿姊是天边皓月，熠熠生辉，怎可明珠蒙尘。”
“倾倾，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无论是霍家义女，我朝第一女将军，还是天家公主，金枝玉叶，我心悦的都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无关身份，无关荣耀。”
时隔多年，待到霍倾与凌不疑的女儿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立足朝堂，她依旧记得那日午后，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青年温柔注视着她，满目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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