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克兰伽吗？’
梁禾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没感觉和南阳华他们有着什么区别。
而南阳华在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克兰伽，他的存在，是人类精神，最后的赞歌——他在保持了人性，保持了理智的情况下，让人类拥有了堪比湮灭的强大能力。
听上去很美好不是吗？可是，万事皆是有代价的，这也不例外。
想成为克兰伽，首先最关键的一点，你需要将牙晶，整颗地注入体内。”
“对，你没听错！”看见梁禾一脸茫然的表情，南阳华又重复了一遍，“将那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变为湮灭的牙晶，在牙枢还没有消失的情况下，整颗注入体内。
最常见的情况，是将牙晶插入腹部。因为一颗牙晶，基本上是有拇指粗细，需要保证整颗都与你的血肉接触。
接下来，牙晶内部，那股我们至今仍未研究明白的力量便会侵蚀你的全身，与此同时伴随着的就是剧痛和高热。整个过程期间，都需要靠着意志力活生生挺下来，一旦失去意识，将会直接转化为湮灭。
而能挺下这个过程的，一千个人里面能不能有一个都说不准。所以说，能成为克兰伽，都是非常优秀的人类，梁禾，我很佩服你。”
“是么？”梁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
“没关系，你可能就是在这次黑潮中成为克兰伽的。一开始身体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慢慢适应一段时间后，你应该就能发现自己的能力了。”
南阳华补充说道，不过这又涉及了梁禾的一个知识盲区。
“那个——黑潮，是什么意思啊？”
“欸，这个我知道。”纳什踊跃道，像极了小学生举手抢答问题，“我们曜晖城外不是有很多的湮灭吗，喏，你看，那些都是湮灭的尸体。”
顺着纳什手指方向指去，梁禾才注意到，那些刚才被他认做“土堆”的东西，仔细看去是一堆堆摞在一起的怪物。只不过他们的肢体断口处时不时有些晶尘撒下来，让他产生了误判。
‘所以，在湮灭体内，那些晶尘是类似于血吗？’梁禾内心归纳着。
“湮灭是一种非常具有排他性的生物，它会试图将所有生物都变得跟它一样。每次一定的时间过后，尽管我们已经努力再清除了，但城外的湮灭就是会越积越多，而湮灭就会达成一种默契还是怎样的，一起朝曜晖城涌来。
那数量之多，从远处看就如一股黑色的潮水，这也是之所以得名。而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战斗完的情况。”
纳什转了一大圈，给梁禾看看周围惨烈的战况。
“不过，湮灭为什么会不断增多呢，它们是怎么繁殖的？”
‘按南阳华的说法，附近应该没剩下多少生物了，那湮灭又是如何不断变多的呢？’
作为一个失忆者，梁禾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南阳华也不厌其烦，继续给他解释道。
“这个问题想说清楚，还涉及了另一个常识。
我之前说过了，被牙晶伤到，人就会在一段时间后转化为湮灭。实际上，这个条件的满足，只需要牙晶内有牙枢，并不需要牙晶一定在湮灭体内才会生效。
而打碎牙晶来让牙枢消失，也是很浪费的一种做法。因为我们现在有办法让牙晶转化为电能为我们供能，碎的牙晶比起完整的来说收益小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但牙晶整块拿着，万一划伤了人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说，需要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情况。在我们的前辈努力研究下，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办法——那就是将牙晶完全浸泡到水中。
在牙晶在水中浸泡达到一个小时左右，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牙晶内部的牙枢会逐渐黯淡下来，直至完全没有光泽。这样做，牙晶的供能效率并没有减少多少，但伤到人却不会将人感染为湮灭了。
所以，现在带入曜晖城的牙晶，除了一些特例，全部要完成浸泡在水中，这一名为“失活”的过程。”
南阳华稍微顿了顿，神情稍微凝重：“可事物往往具有两面性。
水，这一看似是对付湮灭的绝佳武器。实际上，同样是带来湮灭的源头。
幸存的人类发现，水，滴落在晶尘上。并在此之后接受终焉日的照射，便有可能直接转化为牙晶生成湮灭。
而晶尘——”
南阳华指了指地面，“我们脚下一层又一层的，便是湮灭在牙晶离体后彻底沙化的晶尘。它们在被我们打倒之后化沙，遇水又重新化为湮灭。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说不定，我们脚下现在踩着的，就有是曾经为我们抗击湮灭而被感染的先辈，所化作的一捧晶尘。”
······
南阳华的话彻底震惊了梁禾，也恰是在此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临近曜晖城墙，伴随一条一直延伸出来的道路，道路的尽头直接曜晖城的钢铁城门。有不少人正在这条道路上排队，应该是在等待入城。而道路两边支了蛮多大帐篷，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嘛用的。
不过关于这点，梁禾很快就知道了。
在停下来仔细分辨了一番后，南阳华和纳什两人带着他进了一个挂有秩序部临时办事处牌子的帐篷里。
帐篷里摆了一张桌子，两边是一排凳子，帐篷的门是敞开着的，有日光洒进来，不过显然还是不太够亮堂。
所以，梁禾进屋时很明显地就看见了那一盆摆在桌上的植物，并不是很高，不过它延伸出的茎蔓上挂着一颗果实，正发出耀眼的白光，让整个帐篷里都亮堂不少。
‘这是什么，变异的植物吗？或者说是故意做成这样的电灯？’
不管怎么说，在梁禾看来还是挺稀奇的。
现在帐篷里两边凳子都没人坐着，只有一个女孩坐在桌前。
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一张脸明艳动人，看上去散发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南阳华、纳什他们款式不太一样，并没有帽子。不过从胸口依旧印着曜晖城的城徽来看，应该也是一套制服。
不过女孩此时正把脸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逗弄着那株梁禾刚刚确定为植物的盆景。小嘴嘟着，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看上去确实很无聊就是了。
见有人进来，女孩连忙端正了坐姿，开口道：
“这里是本次黑潮的秩序部临时办事处，请问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的同志，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个失忆的战友，想来这核查一下他的身份。”
南阳华赶紧说明来意。
女孩听了后，也是点点头，伸出手：“嗯，腕环给我吧。或者报下编号也行。”
作为要核验身份的“失忆者”本人，梁禾尴尬挠了挠头，“那个——腕环，不见了。编号，也不记得了······”
女孩不可置信地盯了梁禾一眼，似乎在怀疑这话的真假。
看了看旁边的南阳华和纳什，女孩觉得应该不至于三个不认识的人来恶搞自己，叹了口气。
“好吧···你等一下，我找一下血液验证器。”
女孩开始埋头在桌子的抽屉里翻找，最终拿出了一个小黑盒子。
嘴里还嘀咕着：“嗯···要接入数据库，怎么弄来着······”
在等待三人逐渐不信任的目光中，女孩终于是整完了一切。
“喏，你叫什么名字？”
“梁禾。”
“来，把手放这个上，嗯对——这个尖头，要戳破手指才行······”
在女孩一番上手指导下，梁禾成功——在手上开了个口子。
鲜红的血液覆在打开的小黑盒表面，女孩卷起袖口，梁禾看见了她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环，大概就是一块正常的手表大小。
‘那个东西，就是所谓的“腕环”吧？听他们的说法，这个腕环似乎是每个人，或者说曜晖城人都有的吗，是身份的凭证吗？’
女孩轻车熟路地从腕环侧面拉出了一块柔性的屏幕，屏幕自然地贴合在了女孩的小臂上，接着，女孩就这样操作起腕环。
那个小黑盒的数据已经和她的腕环连在了一起。她现在就是在检查梁禾的血液匹配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出来时属实让她有点大吃一惊。
“匹配失败！未找到符合人选！怎么可能呢！？”
女孩惊叫出声，也无怪乎她反应大。每一个进入，或者曾进入曜晖城内人都会分配到编号并登记血液信息。
尽管容貌可能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变化，可血液是不一样的。
血液里这独一无二的的信息，可是从人一出生就定死的。只要他还没成为湮灭，还有血液就不会出现检测不出的情况。
女孩狐疑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血液验证器，该不会是它坏掉了吧？要不要我也检测一下证明一下呢？
想了想，女孩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扎破手指，怪疼的呢······
女孩的话自然也是被一旁焦急等候的三人听见了，梁禾不必多说，失忆的人还能指望他清楚什么情况。
而南阳华和纳什在一小番眼神交流后，纳什开口问道：
“那个——同志，我们刚才验证过了，这位梁禾其实是纳兰迦，这会对检测结果有什么影响吗？”
“什么？纳兰迦？”
女孩疑惑地歪着脑袋，‘不应该呀——纳兰迦的话因为特殊性不是登记得会更严密吗？诶——该不会是有什么我还没有资格知道的秘密计划，他的保密等级很高···！’
女孩越想越离谱，脑中已脑补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
“同志，那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同志？同志你还好吗——”
“同志！”
南阳华一声高喝，终于是把女孩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晃晃脑袋，补充说道：
“这个的话得进曜晖城去秩序部总部里看看吧，我应该是没辙了。”
女孩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她也就是个小职员，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个战时临时办事处，也是个闲职才会丢给她来干。反正战后收拾工作已经持续了一天，梁禾他们还是第一个来这的。
“那——”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南阳华和纳什本来准备带着梁禾进曜晖城把他的身份搞清楚。
不过，感觉到腕环一阵震动，南阳华拉开左臂的袖子，和女孩同款的银白色金属环露了出来。
将屏幕拉出来，当看清上面的消息后，南阳华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颤颤巍巍地转向纳什，小心翼翼地求证道：
“喂，纳什。我们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跟队长请过假？”
“嗯？好像是哦，你也没叫我请——等等，你是说···”
纳什也僵着了，凑过来看南阳华腕环上显示的信息。
没错，南阳华和纳什都是隶属于城防部清理队的其中一支小分队的队员。
此时正向南阳华发来通讯请求的，正是他们这支小分队的队长，一名脾气异常火爆的更年期大叔。
“要接吗？”
纳什咽了口唾沫，他根本不敢想象队长在没有任何人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
现在的纳什心里已经骂死了十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连这种“关乎性命”的事都会忘记。
“废话，你不接你是想上天吗？”
南阳华有点无语道，刚才光顾着跟梁禾解释了，还真把这事忘了。看来，现在自己得和队长解释了。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南阳华怀着忐忑的心情接通了通讯，迎接他们的，便是意料之中的吼声。
队长的怒吼非常之大，大到南阳华没有开免提，这句话也被其他人听见了——
“南阳华！纳什也在你旁边对吧！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死哪里去了！”
“队长，是这样的，我们——”
“闭嘴！我不想听你们狡辩，五分钟之内，给我过来集合！”
队长吼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想要辩解的南阳华只能苦笑一番：
“看来我和纳什必须得先回去一趟，这位同志，梁禾能先拜托给你吗？他现在失忆了，一个人恐怕没法进曜晖城里。”
“诶，额，我吗？啊，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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