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元禄坐在桌案前提笔写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都写得格外小心,全神贯注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往日拿着刻刀雕刻机关木鸟的一丝不苟。
杨盈(放下绣绷凑近一瞧,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弧度,眉眼含笑)你这一手魏碑行楷写得越发好了~确定是最近半年才开始练?
元禄那还能有假?我之前在六道堂忙着钻研机关术,可没时间舞文弄墨。
杨盈如此看来,你不仅心定,还颇有天赋。(仔细端详他爱莲说,越看越喜欢)这般用心,莫不是送我的?
元禄(下意识低头,耳根都红透了)阿盈喜欢莲花,我想让你开心。
梧都人大多喜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中的菊花,只因其孤傲不群超凡脱俗,但杨盈更偏爱莲花天然去雕饰的纯粹。
杨盈(噗嗤一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意更深了几分)我很喜欢~
元禄(轻咳一声,强自镇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杨盈(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说下去)
元禄我们从安国顺利脱身,回国后你和殿下为何拿出先帝传位于丹阳王的诏书?要知道,他当初还派人刺杀使团……
杨盈你是想问我和阿弟为何不趁机执掌政权,反倒将生杀予夺的权势拱手让人?
元禄(连连点头)
杨盈不说当皇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完了还得广纳嫔妃开枝散叶,这种牛马日子确实享尽荣华富贵,可容易短命不是?
杨盈如此差事,我可舍不得阿弟受累。
杨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百姓朝臣不反对我当女帝,这皇位我也敬谢不敏。世人趋之若鹜的深宫于我而言不过樊笼,成天端着累人得很,还不如眼下潇洒自在。好不容易挣脱,哪有再陷进去的道理?
元禄可他不顾念手足之情……
杨盈想当皇帝的,哪有不心狠手辣?
古往今来,为了那把椅子,兄弟相残的数不胜数,更有甚者连弑父杀子也不带眨一下眼睛。立场不同,私心不同,很多时候不能一味谈论是非对错。
杨盈谁都不是圣人,他之前派人截杀我们,确实为人所不齿。
杨盈但若论为君称帝,他能做得比杨行远好上太多。
杨盈杨行健心机胆魄与野心相匹配,也敢取舍,不像先帝既要威望民心,还想靠沙场功绩名垂千古,却没想过自己压根没这个本事。
杨盈对事不对人,三年来他带领梧国百姓安居乐业而非好大喜功,这一点足以胜过许多。
元禄(闻言恍然大悟,挠头笑了笑)原来如此,倒是我思想狭隘了。
杨盈傻瓜,这才是你的长处。我很喜欢,继续保持~
要说为何选了元禄当驸马,杨盈除了出于诸多考虑,更关键的是他比许多人都要简单纯粹。梧都才貌兼备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但没有哪个像元禄这样心思单纯无需防备。况且,出使安国一路上的相处,让杨盈看到了他更多的闪光点,知慕少艾,人之常情……
杨盈(眼珠一转,笑意盈盈)猜猜看,我这绣的是什么?
元禄(靠过去仔细瞅了瞅)水上鸳鸯!
杨盈是极~你比于十三那家伙强多了,他非得说我绣的是水鸭,你说可气不可气?
元禄才不是!你别听他瞎说,十三哥诗酒风流,红颜知己不少,哪里会认不出鸳鸯长什么样?依我看,他多半是故意逗你。
杨盈所以啊,有仇不报非女子!(笑得狡黠)我让远舟哥哥把他敲晕拎到安国认亲去了~
元禄认亲?!该不会是……
杨盈然也~
安国摄政王府后院,李同光余光瞥见大步走来的初月,把怀里睡着的三头身奶娃娃任鱼递给乳母抱回房去安置。
初月呦~摄政王醒掌天下权还不过瘾,现在改变策略想醉卧美人膝了?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如意姐才看不上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三年前安国幼帝登基,摄政王主理朝政,初月和李同光的婚约就作废了。与此同时,初贵妃晋为太后,沙西部也跟着水涨船高,初月便从金明县主册封为金明郡主。
虽说婚约作废,初月和李同光不再有不可调和的冲突,但这并不妨碍她依旧看对方不顺眼,怼人呛声一如既往。
李同光(长庆侯)(自从隔三差五把任稷接过来小住,三天两头就被她挖苦毒舌,早就习惯了,听了这话也不恼)
李同光(长庆侯)本王爱屋及乌,与你何干?
李同光(长庆侯)(慢条斯理抿了口茶)再者说,你不也爱而不得?五十步笑百步,跟我斗嘴三年,还不过瘾?
初月我?(不怒反笑)是!对杨显有好感,这一点我不否认。
初月但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得到拥有?那我还想坐坐这摄政王的位子,你让还是不让?
李同光(长庆侯)这不一样,你别偷换概念。
初月(不管他狡辩,继续输出)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就算让他开心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只要他开心幸福一辈子,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同光(长庆侯)(气笑)你搁这绕口令呢~
初月(猛拍桌子)别在意这些细节,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有没有道理?
李同光(长庆侯)(无奈扶额,不得不承认,在处理感情这件事上,和她一对比,自己确实矫情,也固执多了)
李同光(长庆侯)行!你赢了!我认输!
此去经年,三载春秋,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李同光心底对师父任如意的执念已不似最初那般根深蒂固,他是渐渐放下没错,但有时候人的习惯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改就改的。
如今初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李同光心想,或许自欺欺人的这场梦,也该醒了……
于十三宁头儿!(趴在摇篮边目不转睛地瞅着睡得正香的三岁萌娃)我儿子真可爱~瞧瞧这眉眼五官,简直跟老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远舟(抽了抽嘴角)之前你死活不肯来,现在倒好,大半夜翻墙来看,你长能耐了啊,于十三!
于十三此一时彼一时,谁让我儿子这么招人喜欢?(眉宇间笑意盎然,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儿子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稀罕得不行)
风流不羁爱自由是于十三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他就像风一样不会为了任何女人停滞不前。但任鱼不同,他是与之血脉相连的孩子,从咿咿呀呀到会跑会跳还奶声奶气地叫人,这是于十三从未体验过的触动。
一段的露水情缘,双方都没放在心上。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任鱼对于十三和任如意而言意义非凡。他们没在一起,只是成年人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不代表这孩子的存在无足轻重。
宁远舟(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货,有了儿子就日常打脸是什么操作)他叫什么来着?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十三任鱼。听媚娘说,任姑娘有喜后就爱吃鱼,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于十三好听吧?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宁远舟这名字还真是…通俗易懂……(摊上两个不靠谱的爹娘,这孩子不容易啊~)
临城有座山,山里有座月老庙,庙里有块三生石,唯有有缘人才能找到。但近百年来从未有人在庙里见过三生石,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
杨显(上完香,起身打算去找他)
配角庙祝:施主请留步。
杨显(停下脚步)请说。
配角庙祝:施主若想问姻缘,不妨往后山走一趟,或许另有收获。
杨显闻言怔愣片刻,他想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此生姻缘,但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往后山而去。后山是一大片桃树林,林中有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而下。
河边有一棵桃树被数不清的许愿红绸装点成了姻缘树,远远一瞧十分醒目。
杨显(站在姻缘树下,见此处不仅笔砚齐全,还有放置了许愿牌,忽然心血来潮,抬手从旁边木架上取下一块绑着红绸的空白木牌,提笔写下两个名字)
杨显(写完后大吃一惊,木牌上写下的并非四个字,而是六个)风禾意…风天逸……
杨显这两个名字……
正欲仔细查看,脑中忽觉一阵钝痛,杨显抬手扶额,手上木牌倏然掉落,余光瞥见那木牌竟在落地瞬间化为一块约莫七尺高的巨石。
杨显(抬手抚上巨石,一道金芒闪过,原本空白的石面上骤然浮现两个名字,定睛看去)?!
钱昭阿显!你在哪儿?(脚步声由远及近,语气里满是焦急)
杨显(下意识转身回应)我在这儿。
钱昭(匆匆而来,怀里还揣着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可是迷路了?门口老伯刚炒的栗子,多加了两勺糖。
杨显没有,随便走走。(下意识伸手接过,拉着他往河边走)我找到三生石了,上面还有两个名字。
钱昭名字?没有啊~(绕着三生石转了一圈也没发现)
杨显(确认了许久,心底蓦然怅然若失)可能是我看错了……
三生石,两世欢,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运转,只待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