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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那个时候，还流行中山装，街上几乎，全都是这样的，偶然有几个，穿的是......长衫
他们都是学生，我...曾经也有那么一件长衫....”
1930年，民国十九年
“哎，你看，旁边那学堂散学了，都是穿长衫的.....”
“啧啧，上得起学堂的，家里不是一般啊....”
“话说，有个叫朱志鑫的学生，总和一个战士往来密切”
“是吗，不会，要叛国吧……”
“你们在议论甚么？”教书的先生怒喝他们“我的学生，不许你们议论，都散了罢！”
“先生，没什么紧要，我不听就是了”朱志鑫穿着长衫，说话也淡淡的
“唉”教书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放在心上”
朱志鑫回了家，苏新皓早早做好了饭等他
“喏，给你做的，你爱吃的”
“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朱志鑫推了下眼镜，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找了卷书自己阅读
“真是的，你胃不好，怎么说也得吃点”苏新皓像是早知道他又闹脾气一样，给他递了碗粥
“喝点吧，你胃不好，不吃饭受不了的”苏新皓放下了粥，昏暗的灯光下，白粥还放着热气
“我说了我不吃！”朱志鑫突然把粥打翻，粥撒了一地
“.........”苏新皓沉默了一瞬，又笑了出来
“好，不吃就不吃，吃点花生好不好，对胃好”
“苏新皓你别和我在一起了”朱志鑫的语气平静到可怕“将来你上战场，你回不来了，我.....也活不了了“
“说什么呢”苏新皓收拾完了地上的粥“我还要和你等到合法的那天呢”
朱志鑫不再说话，回了书房，裁了信纸，写了封信
“你们说的对，我和他......确实是，爱人”
“后来呢”
“后来啊....说来话长.....”
忙忙碌碌，1931年，初春，过年
苏新皓早早打点好了所有年货，也特意请布行为朱志鑫定制了新衣
“早”苏新皓看见刚刚起来的朱志鑫，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朱志鑫睡觉也是穿的板正，苏新皓不止一次在战友面前说过他的干净
“这里有你爱吃的堂福记的糕点，来尝尝？”那是苏新皓特意叫人定的
“好啊”朱志鑫放下书卷，手指轻轻捏起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还是一样的味道”朱志鑫笑了笑“谢谢”
“害，咱俩之间，说什么谢谢”苏新皓趁机揽住了朱志鑫的肩膀“我说朱大少爷，别这么死板嘛”
“拿开你的手”朱志鑫因为良好的家教，烦也只是语气冷了一点
“怪讨人喜欢的”苏新皓暗暗想，还是给手拿了下来
“哎，苏新皓，今年过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几个年头啦？”朱志鑫呆呆看着院内的福字，忍不住问
“整整第七个年头啦”苏新皓又喂给他一块糕点“多吃点，你喜欢”
“我刚刚，是不是对你说话语气重了....还有那次，我不应该把粥打翻的....”朱志鑫声越来越小
“没生气，我理解你”苏新皓还是一如既往的，拿朱志鑫的话来说，是淘
“看朱志鑫！烟花！”苏新皓拉着朱志鑫匆匆跑出大门，带他去外面看烟花
等到烟花盛开的那一刻，苏新皓凑到了朱志鑫耳边，跟他说
“朱大少爷，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接下来，就出事了.....”
1931年，民国二十年，九月
这天早上，一如即往的，苏新皓做好了早饭，却没叫朱志鑫起来，只是静坐在饭桌前，桌子上的饭菜早凉尽了，可他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怎么了苏新皓”朱志鑫看见他脸色不对，上前搭上了他的脉搏
“没事”苏新皓抽回了手“你坐下，我跟你谈件事”
朱志鑫少见他严肃，默默坐在身边，静静看着他
“我.....要去参军，打仗”苏新皓看着朱志鑫的眼睛“要开战了”
一阵沉默
“大约什么时候回来”朱志鑫声音依然平静，可手已经紧紧攥拳在桌子下颤抖
“不清楚”苏新皓低下了头
“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大”朱志鑫声音里带着颤抖，刚才那个回答已经几乎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不知道”
“你去吧”朱志鑫突然提高了音量
“什么？”苏新皓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你去吧”朱志鑫喝了口茶“尽量，活着回来见我，记得给我寄信”
“我记住了”
送苏新皓走的那天，细雨绵绵
朱志鑫打了个伞，还是那身长衫，把自己的玉坠交给苏新皓
“这是保平安的，你带好，我不在的日子，照顾好自己”
“谢谢了大少爷，我会好好留着的”
“抽空就给我写信，我会回信的”朱志鑫帮他整理了下衣衫，丝毫没注意到苏新皓的失落
“嗯”
车要开了，苏新皓上了车，隔着车窗与朱志鑫挥手
朱志鑫站在站台上，依然打着伞，沉默不发
车开了，苏新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朱志鑫视线里
等到完全看不见了，朱志鑫才转身离去
眼泪比思念先落了下来
这是苏新皓离家的第十二天，朱志鑫在邮差那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
他说他很好，只是与敌人交了次手，趁着部队修整的间隙写的信
还开玩笑的说，敌人太弱了，一定能早日回来的
朱志鑫看完只是松了口气，提笔给苏新皓写了回信
“致苏新皓
先生，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勿念”
他发誓，他第一次用这么......
说不出口的称呼
“哎哟喂....”两个采访记者眼神里面透露着羡慕
“您和他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
苏新皓离家的49天，秋深了
当凉风吹过了巷子，朱志鑫挂念着战场上的苏新皓，担心天凉了，他没衣服穿
想着，就迈进了布行
“掌柜的，麻烦给我裁块上好的布，我要做件冬衣”
“好，按什么尺寸来呢？”
“就按和我尺寸来吧，麻烦了”朱志鑫想着，苏新皓应该和他差不多身
“您请，我给您量个尺寸”掌柜的翻了卷尺
“麻烦了”朱志鑫推了下眼镜
衣服寄过去了，收到来信时，已过了半月有余
苏新皓在信里说，衣服很好，尺寸很合适
只是太未雨绸缪，过早了
朱志鑫写了回信，交给邮差后，望着天空出神
“会结束的”朱志鑫在心里默念
这是苏新皓离家的87天，自从上次去信之后，整整六十多天没来信了
“朱志鑫先生，你的信！”邮差的声音传到了朱志鑫耳中，是苏新皓的来信
“南栀巷，198号，朱志鑫收
朱大少爷，致歉，很长时间没来信了
作战艰苦，未及时来信
我一切安好，朱大少爷在家也要好好的
勿念 ”
朱志鑫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他写好信，托邮差速速寄给他
转身的那一刻，身后枪声响了
他回头看，上一秒还笑着的邮差，已经倒了下去
敌军已经打进来了
朱志鑫四下张望，没看见敌军的身影
只是跑回家里，锁好了门
“要变天了……”
1931年新年，苏新皓离家142天
朱志鑫第一次打点家里的各项东西，以前都是苏新皓一手办好的
苏新皓还没回来
朱志鑫一个人吃了饺子，一个人放了烟花
只是收到了苏新皓的来信
祝他新年快乐，还问他吃饺子了没
朱志鑫笑了笑，笑着笑着泪流出来了
“后来....怎么样了”
“别急，还有好多好多.....”
离家的一年多，战事吃紧，朱志鑫的学堂要搬走了
学堂开集会，讨论这件事，决定迁走
朱志鑫举起了手“我不走”
教书先生诧异“为什么”
“我先生未回来，我怕他回来找不到我了”
“你....先生？”
“嗯”
南栀巷在炮火中度过了两年
苏新皓离家的400天
朱志鑫仍然每天重复着，写作，写信的工作
有时大晚上睡不着，他会去看看巷口的栀子花
他记得，苏新皓当年就是跟他在这里说明心意的
“你的信”换了个邮差，朱志鑫脸生
“谁寄来的”
“苏新皓”
栀子花落下一朵
朱志鑫：
这是我离开家的第412天，这场战争已经持续2年了，昨天我们占领了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小镇，现在趁着部队修整给你写一封信。如果，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我能回去的话…算了…可能这该死的战争根本就不会结束。
不必回信了，可能上帝都不知道到你收到信时，我会在哪个战壕。
—苏新皓
“后来呢”
“苏新皓没回来，我一个人，活到了现在”
“我不知道他回来要干什么”
“他说过要等合法的那天”
“我知道了”
两名记者收起了装备，默默向老人鞠了一躬
他们知道，在遥远的城市
有一位老人，活在这红旗飘飘的和平年代
却有着早期的战争的心理阴影
他说他有爱人，可是怕拖累他
没人知道，有多少封信，他没敢寄出
他永远不会知道，几十年前，有一封信，是给他的回信
信上的字色不同，写上去的时间也不同
“苏新皓：
这是你离开家的417天，你的信我收到了
417天，我既要承受着随时开战的痛苦，也要思念着在远方的你
我怕你死在外面，可我一无所知
对不起啊，我要走了
我要和我的家人，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你了，安心作战
对不起啊，下辈子，早点和我在一起”
“所以，还是没寄出.....”
“对啊，没事，都过去了……”
苏新皓留给朱志鑫一句话
“你与国，都是我的牵挂”
那位老人从来不会知道，在另一个城市，也有一位
迟迟没给他寄回信的人
他的爱人
或者说
他曾经的爱人
一个骗子
明明说好要逃去安全的地方，却守着那栀子花过完了等待彼此的一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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